那個往日里在他看來單薄、靦腆、脆弱又怯懦的孩子，卻發(fā)了瘋般質(zhì)問他，問他是不是滿意了，這下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他和沈相思了。
那個時候的他不明白，盛怒之下，他打了兒子。
那個孩子便走了，在滂沱雨夜里出走，獨(dú)自爬下深淵，七天七夜終于找到了林湘南已經(jīng)不成樣子的尸體。
兒子不知道，他走之后，自己也找了他七天七夜。
直到看到深淵之下升起的煙火，可等他趕到時，林湘南的身體只剩下一捧骨灰，被兒子裝入壇子。
他瘋了般質(zhì)問，他的妻子啊，他還沒來得及看一眼。
可是，那紅著眼睛的少年只是啞著嗓子控訴他，他說：“你不配！這輩子你都配不上我娘！”
林湘南就那樣被他帶走。
他們都以為他會回家屬院，可是沒有。
他不知所蹤，任憑他怎么尋找也找不到。
直到幾年之后，他奉命在一項秘密研究基地之外保護(hù)時，看到了他。
他沒有找到與兒子說話的機(jī)會，塵塵就在之后的試爆中犧牲，沒有多看過他一眼，也沒有留給他一句只言片語。
清醒之后，他反反復(fù)復(fù)回想上輩子的種種。
他自以為的照顧戰(zhàn)友遺孀，他自以為是的保護(hù)和愛，究竟給妻子和兒子造成了多少煩惱和困擾。
這輩子也一樣，他不知道塵塵想起多少，但孩子的種種態(tài)度都是對他這個父親的排斥。
塵塵或許根本也不在乎有沒有一個完整的家，但在林湘南面前，沒有什么比提起塵塵更管用。
夕陽本該是柔和的，此時林湘南卻覺得刺目。
她瞇了瞇眼，“上輩子，我死之后，塵塵怎么樣？”
賀文山這才發(fā)現(xiàn)無意之間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天坑，他訥訥的，不知該如何言語。
林湘南冷笑一聲，抬腿就是一腳。
好在賀文山身高腿長，一下子撐住了地面。
“都是我的錯。”他低頭認(rèn)罪。
林湘南冷笑，“當(dāng)然都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難道是我的錯嗎？是塵塵的錯嗎？”
“不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林湘南推了他一把，把自行車搶了過來，“自己跑回去吧你！”
她用力一踩，車輪飛轉(zhuǎn)，賀文山連忙跑步跟上。
這點(diǎn)速度難不倒賀文山，被要求跑著他也不生氣，打罵也好，質(zhì)問也罷，好歹都是回應(yīng)。
他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林湘南二話不說就是懶得理他。
回到家屬院時，天色稍晚，不少人聽到自行車的聲音紛紛探頭打招呼，目光來回在林湘南和賀文山身上打轉(zhuǎn)。
洗了洗滿身塵土，賀文山主動拿起飯盆，問林湘南：“你休息休息，我去打飯，你想吃什么？”
林湘南看了看滿院子的菜，嘆了口氣，“去弄點(diǎn)菜，在家做吧。”
男人眉梢一揚(yáng)，整個人都好似明亮了幾分。
“好嘞。”他響亮地答應(yīng)了一聲，“你看看廚房里有什么缺的，我去買。”
廚房里其實(shí)什么都不缺，為了方便林湘南回來的時候住的舒服，家里的東西賀文山每周都回檢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