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慧咬著唇,低頭在密密麻麻的銅鎖里翻找當年的那把同心鎖。
直到黃昏時分,她終于找到了那枚刻著“沈君樺、宋知慧”名字的鎖。
鎖已經(jīng)生銹,她伸手輕輕一扯,銅鎖就剝離下來。
銅銹沾在手上,透出腐蝕的氣味。
宋知慧心想,她和沈君樺的感情也如同這壞了的鎖一樣,輕輕一扯就斷了。
壞了的東西就該扔掉,鎖一樣,情也一樣。
她揚起手,沒有任何猶豫將鎖拋進了河里。
回到家,宋知慧忙著收拾東西,直到夜深才獨自歇下。
第二天醒來,枕邊空空蕩蕩。
沈君樺一夜沒回。
宋知慧只略看了一眼,便收斂了心緒。
男人的心不在家,就算人回來了,也等于沒有回來。
活了兩輩子,宋知慧才明白失去比擁有更讓人踏實。
一個人睡,也挺好。
她起床整理一番,穿了一身白襯衫,騎著自行車去了夜校。
身為夜校唯一考上大學的人,同學們早約了宋知慧一起年前聚餐,算是慶祝也是餞行。
飯吃到一半,班長許援朝舉起杯子。
“今年是高考中斷十年后首次恢復,恭喜宋知慧同志考上大學!”
“同學們,咱們以茶代酒敬她一杯,祝她前程似錦,也祝我們所有人都能頂峰相見!”
宋知慧連連站起來,舉杯飲盡以表情分。
“有志者事竟成,我在北京等大家!一起為祖國增磚添瓦!”
寒暄間,有人關心她的家事:“你去北京念大學,沈團長也跟著去北京的軍區(qū)嗎?”
宋知慧心微微一顫,輕笑著搖頭。
“他是軍人,不能輕易換駐地?!?/p>
她曾為了沈君樺,跨越千山萬水孤身來這里。
可那個男人的心不在她身上,又怎么可能為了她調(diào)去北京?
現(xiàn)在為了夢想,她依舊是孤身一人離開這里。
也離開沈君樺。
“你們伉儷情深分居兩地也沒關系,能在各自領域為國建功,真讓人羨慕!”
同學不知實情,還笑著對宋知慧舉杯祝福。
宋知慧什么也沒說,抬起茶杯仰頭一飲而盡,也掩住了眼底涌動的情緒。
這一天,大家在夜校的食堂暢所欲言,快意瀟灑。
結(jié)束時天色已黑,班長許援朝堅持要送宋知慧回家。
兩人推著自行車走在回軍區(qū)大院的路上,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一時間,宋知慧有些恍惚。
上輩子與沈君樺結(jié)婚五十年,他們好像從沒有像這樣肩并肩同行過。
一直以來,她都是跟在沈君樺的身后,一次又一次追逐他的背影。
這段感情,她只是一個卑微的追光者。
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決定離開,她要活成一道光,成為自己的太陽。
走著走著,倏地看到一輛熟悉的軍綠色吉普車停在軍屬大院路邊。
穿著藍灰色布衣的柳淑英和沈君樺并肩從院子里走出來,兩人有說有笑。
這一幕,讓宋知慧下意識想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