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大老爺孫鴻業肯定也要心里不服氣跟著說幾句，可這次不太一樣了。孫鴻業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斥責馬氏：“哪房不都一樣，不都是我們孫家的兒孫，將來那小子出息了，你是沾不到光還是怎么的？鴻漸他待你這個大嫂也不差，說這些尖酸話做什么！”馬氏漲紅了臉，啞口無言。她即便有再多的牢騷，此刻也不敢說，更不敢找別人訴委屈。畢竟她不占理，外人還要反過來說她不賢惠，心胸狹隘。孫鴻業走后，馬氏憤憤地把嘴里的茶葉用力吐到漆盒里，心中暗罵丈夫不絕。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忽然就這么冠冕堂皇起來，做樣子給誰看呢！沈瓊芝知道這件事后，非常的高興。她把孫源叫來，先是狠狠地夸獎了他一番，然后百般叮囑。“到了書院那邊去后，和老師同窗們好好相處，凡事和氣一些，不要惹爭執。缺什么叫書童他們回來取，不要凍著餓著自己。沒人盯著你想必又要熬夜，好歹早些兒睡覺，別學那些晝夜苦讀的傻子。”孫源并沒有太高興，低聲道：“去了那邊，一個月只有十天不到在家里，母親又要孤獨一人了。”沈瓊芝噗地一笑：“母親又不是小孩兒，況且這么些人陪著，還有你父親呢，怎么就孤獨一人了？”在這個孩子面前，沈瓊芝總下意識裝作夫妻恩愛，好讓他和其他孩子一樣，至少有個虛假的圓滿錯覺。孫源勉強一笑，想說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來。他不好說實話，那樣是對父親的不尊重，母親聽了想必也不高興。父親在家的日子還不如他。要不是有事他也不會回來，即便回來了也是沒多久就走，仿佛有什么人攆著他一般。遇著沒事的日子，他一個月能在家里睡三次就不錯了。沈瓊芝讓春棠她們打聽清楚了書院那邊的規矩后，趕著讓人照樣子縫制了白青色的學袍，深青色的鞋子，另外又打點大毛衣服，文房四寶，書本，手爐等。由于是院長特招進去的，孫源書院就讀的費用是免了，可先生們的見面禮不能少。沈瓊芝叫丫鬟封了三個紅封，每個二十四兩白銀，托人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先生們府上。這個數不算多，也不算少。再多的沈瓊芝也出得起，不是她舍不得，而是怕太過出挑讓孫源受到矚目，這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孫鴻漸得知這件事后，也是高興的。他把孫源叫到自己書房里，肯定了他平日里的用功，并教導了他一些念書和為人的道理。孫源聽得兩眼放光，連連稱是。到底還是他父親，不是一般的人物，深奧的道理用寥寥數語就說到根本，聽他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有些曾經迷迷糊糊的，在他的點撥下腦子里頓時一片明朗，心中也輕快不少。說完了該說的，孫源讓高福拿了一個托盤給他，上面蓋著綢子，也不知道里頭的是什么。“這些是賀你入學的一點小玩意，拿去自己用或者送人都可。我這邊還有事，你先去你母親那請安吧。”孫源慌忙道謝，雙手接了，躬身倒退著出來。到沈瓊芝房里時，只見她正指揮丫鬟們拿熨斗燙袍子，又拿著單子對可有什么東西落下，忙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