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蘭忽然問沈瓊芝:“九姑,那條七色的魚兒叫什么?”
沈瓊芝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道:“是外地進貢的王母鯉。別看它漂亮,性子兇得很,先前這池子里有好些彩魚,被它一條魚咬死大半,只留幾條喜歡的在身邊,看著倒真像是王母身邊的幾個仙娥侍從。”
沈秋蘭聽得入了迷,直直盯著那魚看。
沈瓊芝還以為她被嚇到了:“別怕,這魚不傷人的。即便把手伸到池子里去,它也只會輕輕啄一啄你的手指罷了。”
沈秋蘭見九姑誤會了,解釋道:“我并沒有害怕,只是覺得這魚......甚好。”
沈瓊芝怔了怔:“哪里好呢?”
沈秋蘭道:“明明個頭不大,看著也十分嬌美,偏偏有這樣的鋒狠的性子,實在是叫人忍不住著迷。若是那種柔柔弱弱任人宰割的性子,恐怕早就絕跡了。”
沈瓊芝被她這話說得一時有些茫然:“是嗎?”
沈秋蘭抬頭看向她,躊躇了一會兒,道:“九姑,你人明明這么好,外頭卻把你說得這么不堪,為什么?”
沈瓊芝想了想:“人言可畏。隨他們去吧,只要別當著我面說就好。”
她沒惹那些人更不認識,那些人卻如深仇大恨一樣抓著她罵,總有別處償還的時候,反正造的口業算不到她頭上。
沈秋蘭欲言又止。
沈瓊芝笑:“往后你再聽到這樣的話別放在心上,這種事計較不完的,不過是徒增煩惱。我是什么樣的人,自己人知道便是。”
沈秋蘭垂眸,點點頭。
回繡坊時,沈瓊芝又往車上放了許多東西,即便沈秋蘭極力推辭依舊不肯住手。
“這些算不得什么,你不收也是拿去送別的人了。如今天冷,不要省炭火,缺什么盡管對繡坊的管事說。你將來是要做大東家的人,不僅是一雙手珍貴,全身都要好好保養著才是,若是哪里露出照顧不周的模樣來,在外人面前自然就少了氣勢。”
這話說得沈秋蘭十分惶恐,雖嘴上答應,心里頭卻是昏昏的。
坐在車上,她反復回味沈瓊芝說的那幾句話,腦子里不禁又響起了母親曾經念叨的那些相反的東西。
“你一個丫頭片子,用這么好的東西做什么?也不怕折了福!”
“你兄弟們將來都是要做大事的人,你拿什么和他們比,你也就配用他們剩下的。”
“別碰那碗里的東西!肉是你能吃的?看看外頭多少生下來就丟在外面的,你就知足吧。”
“你呀,再聰明又有什么用?只可惜投了女胎,將來什么都做不成,還不如蠢笨些呢。”
沈秋蘭捂住腦袋,想把這些如同詛咒一樣的話甩出去。
她的眼前忽然浮現起那條艷麗兇殘的王母鯉。
眸底閃過異色,心中浮起愿景——
她不僅要做女東家,還要做捕兔的鷹,咬喉的犬。
她要讓家里人好好看看,她是不是什么都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