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曾經在上輩子寫給她的遺書,這輩子沒有給她,而是給了顧有蓮。信里寫道:姐,此去生死未卜。已和林清屏離婚,無論我是否歸來,都讓她隨心隨意,自由來去。那時,她捧著這封信,哭了個天昏地暗。難怪顧有蓮最近總是在她和粱嘉琦之間設置“障礙”,她是在等她弟回來,她還是想給她弟留一個后路,如果他歸來,至少她弟還有和林清屏修復的可能。自從看了這封信,她便日日在惴惴不安里。原本以為,重生一回,定能改寫命運,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自信,她可以改變的很多很多,唯獨生死,她左右不了......上輩子她從來沒有和顧鈞成有過幸福的時刻,她討厭他討厭得不行,所以,他走的時候毫無牽掛,而這輩子,她說過,她不能沒有他......所以,他干脆早早把自己從她的生活里摘除嗎?可是,她仍然渴望,他能在某個清晨和黑夜,推開門,皮膚曬得黝黑,一身風塵仆仆,和她笑,對她說:林清屏,我回來了。她在日歷上畫了個圈。志遠問她,這是什么日子。她不能告訴志遠,這是他顧爸上輩子犧牲的日子。她之所以記得,是因為在漫長的生命里,她一個人艱難跋涉,沒有一個家人是真正為她撐腰的,沒有一個家人關心她累不累,痛不痛。有一年,她忽然想起了他,去他墓前,給他帶了一束白菊花。那一日,她在他墓前坐了許久,說了許許多多的話。她的委屈,她的辛苦,她遭遇的不公,她在一堆男人堆里公平競爭,爭取自己一席之地的艱難和遇到的羞辱......這些話她不能跟任何人說的,也不能跟志遠說。一個人的精神狀態,就像一個容器,里面裝滿各種各樣的情緒,好情緒容易揮發,壞情緒卻越積越多,當實在裝不下的時候,就會溢出來,人就承受不住了。但那日,她把她的壞情緒都倒了出來,不用顧忌,不用害怕,倒不是因為和顧鈞成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他反正已經不在了。后來,她才知道,網上的人把這個叫做樹洞。她把她不能與人言說的,全都倒進這個樹洞里,埋起來,她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就是她滿血復活的時候。再后來,顧鈞成就成了她的樹洞。她那日看見墓碑上寫著他的生卒年。于是,就牢牢記住了這個日子。每到這個日子,她就帶上一束白菊,有時候還會帶一瓶酒,在他的名字前說說話,喝點酒,然后回家,再去面對所有的風雨與繁華。這一世,她記了好多年的那個日子,還沒有到來。她恨不得把那一頁從日歷上刪除。但是,沒有用。她只能把它圈在日歷上,日日祈禱,只盼望那一日,有人平安,日日平安。她從來不去拜佛的,今年也打定主意去燒頭香,希望能保他平安。現在,他在那個日子之前回來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又或者,既哭又笑吧......他還活著。這是最好的消息。但是,他受了很重的傷,重到,這個手術,林清屏從十點鐘就坐在手術室外的,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手術室的門,還沒有打開。那個時候的醫院,醫生通道和病人通道還沒有分開。她只看見一群又一群醫生往手術室里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