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就這么恨他嗎？
恨到不留余地，恨到一絲希望也不肯給。
薛道衡唇角溢出一絲苦笑，抬手擦去唇邊血痕，腳步虛浮地朝門外走去。
眼見虞長寧翻身上馬，將要離開，他兩眼漸漸泛紅，布滿了血絲。
“長寧，當真沒有一點余地嗎？”
望著她毫無動搖的神色，薛道衡的心忍不住狠狠一痛，上前拉住她的衣袖，一時間竟有些語無倫次。
“長寧，我……你是我拜過天地的妻子，我們還沒白頭偕老，兒孫繞膝，我不想就這么跟你斷了，更不想永世不再與你相見。”
“我答應你的那些事都還沒有做到，我們……還約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只有我們兩個人一起，你忘了嗎？”
虞長寧目光飄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極為遙遠的事情。
“煮雪賞梅，結廬山間……？”
“是，長寧，我就知道你還記得。”薛道衡唇角漾起笑容，如三月桃花，一如初見。
他心底一暖，她果然還記得他們從前憧憬的未來。
虞長寧眼眶微紅，也笑了起來，可眼底卻盡是諷刺：“誓言哪怕在相愛時也可以不作數，這是你教會我的，薛道衡。”
薛道衡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虞長寧撥開他的手，一勒韁繩，轉身而去。
“我們走。”
雪落無聲，一片寂靜中，駿馬嘶鳴聲格外清晰，虞長寧一人一馬的身影很快隱沒在風雪中。
“長寧，長寧！”薛道衡嘶聲大喊，卻依舊無法阻止馬蹄聲漸漸遠去。
他顧不及虧損的身體和傷勢，更來不及思考任何事，徒步便追了過去。
苗疆依山傍水，群山環繞，此刻山坡被重重的積雪覆蓋，恍若一望無際的遼闊雪原。
望著虞長寧一點點遠去的背影，薛道衡心底的恐慌到達了極限。
他生怕這一次虞長寧離去，他又會再一次找不到她。
“長寧，你等等！”
薛道衡嘶喊的聲音回蕩在山谷間，陣陣不絕，虞長寧卻充耳不聞，反而從山頂疾馳而下。
他的體力早就因為傷病和長期虧損到達了極限，眼見虞長寧的身影越奔越快，漸漸徹底消失在視野當中，他卻腳下無力，似乎無論怎樣追都追趕不上了。
“長寧，我求你，我求你了……不要再離開我……”
薛道衡望著快要消失不見的身影，心頭焦急，索性整個人往雪地上倒下去，順著山勢滾下了陡坡。
眼前頓時一陣天翻地覆，寒風如刀割在臉上，身體無法自控的碾過碎石枯枝，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叫囂著疼痛。
直到身體的疼痛徹底被麻木取代，翻滾才終于慢慢停了下來，薛道衡身上唯一的衣袍被雪水浸透，貼在身上冷入骨髓，身上、手臂遍布傷口刮痕。
曾經一絲不茍的束發此刻也變得凌亂，顯得狼狽不堪，幾乎看不出當初在京城內矜貴冷傲世子爺模樣，唯有一張比雪色蒼白的臉，仍帶著幾分清貴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