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改?你說的容易……呵呵,”溫莛仰頭咯咯地笑,如同幽林中某種掙扎死去的毒獸,“你是想讓我‘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嗎?但是你告訴我,我回頭還剩下什么?啊?你告訴我我還剩下什么!”
她發了瘋一般地雙手猛錘著桌子,“什么都沒有了!你明白嗎?!!”
地面仿佛都在震動,鎖鏈嘩啦啦地響。
“不對,”溫莛盯著她,冷笑漣漣,眼底閃動著妒恨的光,“你這種‘從無到有’的人怎么可能會明白我這種‘從有到無’的人的心情?!”
“但是,你還是你,我也還是我,”司徒遙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過往的二十年在你我身上留下的時光烙印并不會輕易隨姓氏的轉變而消失,骨子里,你還是溫家大小姐。”
這就是南宮墨所說的,時間不會撒謊。
所以,沒什么好糾結的。
溫莛一愣,旋即笑了,“你說得對。”
她將散落的鬢發攏至而后,短暫地找回了作為溫家大小姐時的端莊持重,抿唇一笑,“看,就算姓溫的人是你又怎么樣?我占了二十年的便宜,夠本了!”
司徒遙漠然地看著她,“你很難過吧?”
溫莛猛地僵住了,她的臉孔迅速冰冷下來,硬聲道,“我難過什么?!”
她的嗓子已經啞了,帶著點兒激動的嘶喊,聽起來格外滲人。
“十年前,你剛知道自己真實身份之后,很難過吧?”司徒遙輕聲問。
溫莛眼里的神采忽然都淡了下去,踉蹌了幾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神色間幾許迷茫。
很難過吧?
怎么能不難過?!
那年她才十歲,在父親的葬禮上,陳亞茹帶著從天而降的噩夢重重地砸在她的身上,她才十歲啊,剛在溫卯的靈前哭得幾乎斷氣,就驟然被這樣一個‘真相’砸醒,被宣告:她不姓溫。
她當然不信,可那女人準備充分,拿出的各個證據任是當年十歲的溫莛也沒法反駁。
之后,重病在床。
魏延說她心機深沉,才十歲就知道裝病買通道士趕走溫琉,可是她當時病的幾分真假,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能怎么辦呢?!
她才十歲啊!
之后的每一年,她都活得提心吊膽,在魏延的威脅之下過著茍且偷生的日子,外人只道她是溫老夫人的心頭寵,要星星不給月亮,可又有誰真正知道她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
半年前陳亞茹給她打電話,說她爸爸摔下山住了院,要她拿住院費,她當時甚至覺得可笑,因為她打心眼里只覺得溫卯才是她的父親!
但是她沒有辦法,聽著那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求,她只能心驚膽戰地挪了一百萬出去,這對于她來說其實是個小數目,但是她任何花銷都瞞不住魏延,又被‘講道理’。
……難過嗎?
這十年來,她幾乎沒有一天好過!
活得比chusheng還不如!
“但是!”溫莛猙獰地抬起眼,“我寧可一輩子呆在精神病院里,都不會承認我不是溫家的孫女兒!你這輩子都別想認祖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