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時我想,州牧而今坐擁三州之地,這些土地上的每一寸經緯,每一粒人頭,都是祂腳下的天梯。
祂已經離我很遠了——不僅是我,祂離眾生都很遠。
遠到sharen,只需要一個眼神。
如今看我,也是sharen者。
我冷聲:「生當此世,窺伺神器。他何談無辜二字。」
越州從來也沒無辜過,只是越州有強兵悍將,旁人殺不死罷了。
哪怕他當真無辜,是個比令洵說得還要完美三分的圣人,他也該殺。
倪錯不知何時已經止住笑意,他掌心是個玲瓏剔透的小瓶,瓶中靜水折射著無害的光。
「此毒耗費倪家一等藥師三年光陰而成,比之銹劍更配得上令氏公子的體面。」
「如此,后君,切謝許先生。」
他將這瓶醇厚似美酒的毒藥輕輕、輕輕放在我的手上。
顯然,戀愛中的女人嘴里說的話是不可信的。哪怕她是令洵。
我能理解令洵對于過世白月光驟然復活后的喜悅,但——如蛆蟲般陰暗佝僂藏身在暗處,等自己的名字被她人以血刺于軍旗之上,遍插九州之近半,這才跳出來振臂高呼我才是令氏子,是越州牧。
其言其行簡直臭不可聞。
哪怕這次考核失敗,我也要把這坨蒙了令洵心的狗屎給弄死。
對于我的「投誠」,真正的令閆喜不自勝——他如今空有貪心,卻連落腳地都是靠著變賣零碎租下的酒肆。
見我來了,殷勤喚胡姬勸酒。
見我側身不受嬌娘手中杯,他又擺出一副「我剛剛是刻意試探許先生品行的,先生果然英雄當世,是可以與我共圖大事之人哇!」的樣子,神經,怪不得有那么多穿越回反派幼年時期拯救反派后被對方愛上的任務者。
媽咪不讓我接著這種「救贖」「攻略」任務是對的,這些人的心智一直停留在幼年時期,愛的虛假作嘔。
我忽然一愣,才恍然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念叨媽咪了。
對上杯中酒波蕩漾,水下人一雙眼幾經變換,終于定格至今,死水中長眠的兩滴。
回神來時我已經虛與委蛇地將令閆哄高興了,此刻不動聲色將袖中的毒藥滴進杯中:「許沅,敬公子一爵。」
諸侯之子,稱公子也。
雖然往后這個稱呼已經爛大街到白身可用,但是令閆這種只有一個「令」的姓氏可以自豪的人,卻絕對十分喜歡。
果然,胡姬將我手中酒拿下婷婷裊裊走向令閆,而他笑著應:「許先生之酒,閆自當盡飲之!」
他將酒爵高舉,我含笑淡定看著,只等他一飲而盡。
卻不料杯到唇邊時令閆忽然臉色大變,他朝我看過來:「許先生!」被發現了還好我有備用選項,只可惜要多殺一人了。
這樣想著我泰然自若地關切回望:「令公子」
緊接著,在胡姬的驚聲尖叫之中,令閆瞪大眼轟然倒地,腰間玉佩磕在磚面上發出沉悶的碎裂聲。
而屏風的另一面,有人緩步而來。
她喚我:「許先生。」
我忽然覺得何妨為這樣一個人而戰死,也沒有自己最開始想的那么不值得。
無關人員已然盡數清場,令洵跨過死不瞑目的令閆,坐在主位上。
「人是會變的。」
令洵道:「不只是他,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