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鬼使神差的，我殺了傅青。
也算報仇了吧。
傅恒故意放走了我，我不要命地逃。
我期盼已久的自由就在眼前，沒想到竟來得這樣突然。
但我是真的懷孕了，而且懷得很辛苦，以至于我根本走不了多遠。
我想著要帶這個孩子回南方，我會一個人把他生下來，和他安穩地過完一生。
可惜想象終歸是想象。
李賀云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問船夫往南邊的船要什么時候開。
「姜安。」
他叫了我一聲，一副很疲憊的模樣。
好嘛，這回是真走不了了。
我長長嘆出一口氣，有些諷刺地笑盈盈看向他，問道：「這次領了軍功回去，太子允了你什么好處」
「沒想到你還是這樣的墻頭草，哪邊吹風哪邊倒啊！」
他不說話，只是伸手一撈，把我拉上了馬背。
我們來到了郊外，李賀云也不綁我，就這樣慢悠悠地帶我走。
「你殺了傅青，我只要把你帶回去交給皇帝，楊家就再也不能騎在我頭上。」
他的聲音很冷，我已經無所謂了，一如年少時那樣懟著他。
「那你帶啊，啰里吧嗦，有什么好猶豫的」
他停下了步子，拔出長劍直指著我。
「姜安，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殺你。」
我就那樣看著他，看著看著，又笑了。
「李賀云，你一直想要重振門庭，卻不知道你父親九泉之下看見你如今的模樣，會不會覺得這門庭還不如不振」
「你閉嘴！！」
我握住他的劍尖，抵住自己的小腹：「你就一輩子活在楊家的陰影之下吧，重振門庭做你的春秋大夢！」
話罷我拉住劍尖用力往前一挺，冰涼的劍刃帶來劇痛，李賀云忙來扶我，我朝他啐出一口血沫，嘲諷著：「李將軍真是心狠手辣啊，親手殺了自己骨肉的感覺，如何」
他瞳孔微怔，一把拉住我喊得撕心裂肺：「你說什么！」
其實這個孩子我也不知道是傅青的還是李賀云的。
但是無所謂。
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想說是誰的就是誰的。
能膈應誰，就是誰的。
我氣若游絲，摸到了李賀云手腕上的紅繩。
當初，我是真的虔誠地拜在神像前，求諸天神佛佑他長命百歲。
「李賀云，我祝你長長久久地活著，永無翻身之日卑微地活著！！」
我解脫了，死亡并沒有想象中的可怕。死后我一縷殘魂游蕩世間，看著李賀云的軍功蓋上了楊家的大名。
有楊家在，李家永無出頭之日。
李賀云成了楊家最好用的一枚棋子。
他好像慢慢活成了當初我的模樣。
再無任何志向，只有活下去這唯一的目標。
后來，我死后的第十年。
李賀云命人掘了我的墳，挖出了我的琵琶骨。
他用我的白骨做了一副琴，日日坐在堂上彈琴，唱著唱著，就瘋了。
人人都說李賀云這輩子活得并不開心。
那就對了，李賀云不開心，我才能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