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著窗戶，像是無數細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撓。八歲的于哲蜷縮在沙發角落，緊緊抱住膝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父母臥室那扇緊閉的門。門縫里透出的燈光在走廊地板上劃出一道刺眼的光線，而從那扇門后傳來的爭吵聲比窗外的雷聲還要可怕。
"我受夠了！這種日子一天也過不下去了！"母親的聲音尖銳得像是玻璃碎片劃過金屬。
父親的聲音低沉而壓抑："雨晴，冷靜點，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談什么？談你怎么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失望？談這個家怎么變成我的牢籠？"母親的聲音里帶著于哲從未聽過的歇斯底里。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瞬間照亮了整個客廳。于哲看見自已的影子被投射在墻上，小小的，顫抖的。他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這不是父母第一次吵架，但今晚的氣氛不一樣，空氣中有種令人窒息的東西，像是暴風雨來臨前那種沉悶的壓迫感。
臥室門突然被猛地拉開，母親林雨晴拖著一個行李箱大步走出來。她的長發散亂，眼睛紅腫，卻帶著一種決絕的神情。父親于國強跟在后面，臉色灰敗，襯衫領口敞開著，露出鎖骨處一道新鮮的抓痕。
"媽媽"于哲從沙發上滑下來，光著腳跑到母親面前，小手抓住她的衣角，"你要去哪里？"
林雨晴低頭看著兒子，眼神復雜。她蹲下身，將于哲的小手從自已衣服上掰開，動作并不溫柔。"小哲，媽媽要走了。"
"不要！"于哲的眼淚瞬間涌出，他再次抓住母親的手臂，"不要走！我會乖的，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林雨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閉了閉眼，然后睜開，眼神變得冰冷。"放手，于哲。你根本不懂。"
"雨晴！別這樣對孩子！"于國強上前一步，卻被妻子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孩子？"林雨晴冷笑一聲，那笑聲讓于哲渾身發冷，"如果不是這個拖油瓶，我早就可以——"
"住口！"于國強怒吼，但那個詞已經像一把鋒利的刀，深深刺入于哲的心臟。
拖油瓶。
八歲的于哲還不完全明白這個詞的含義，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很壞很壞的東西，壞到讓媽媽不要他了。他的手無力地垂下來，眼淚模糊了視線。
林雨晴站起身，最后看了兒子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然后她轉身，拖著行李箱走向大門。于哲想追上去，但雙腿像是灌了鉛，動彈不得。父親也沒有動，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正在風化的雕像。
門開了，風雨呼嘯而入，吹散了茶幾上的作業本。然后門又關上了，將母親的身影和外面的暴風雨一起隔絕在外。
于哲跪坐在地上，眼淚無聲地流著。他聽見父親慢慢走回臥室，聽見門關上的聲音，聽見酒瓶被打開的悶響。整個房子里只剩下雨聲，和八歲男孩心碎的聲音。
窗外的雨更大了，像是要把整個世界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