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帽下,江元音也沒看他,扶著裝著湯藥的藥缸,和大家一道出了城。
城門外的情況,比江元音想象中的還要慘烈。
不知道是因為爆沖城門,死于守衛的長槍下,還是昨日的哄搶自相殘殺,亦或者抵擋不住饑餓與疫病,昨日還烏泱泱一片的人群,只剩下一半。
圍繞著城門口數十丈遠的區域,難民們躺得橫七豎八,不知生死。
而還能走動的人,見著有食物的推車,蜂擁圍過來。
離得近了,江元音清楚得看到他們的臉,干瘦黑黢,裸露出來的皮膚潰爛瘆人。
今日人手充足、食物充足,加之難民剩不到一半,場面沒有混亂到難以維系。
江元音張羅著粥水和湯藥的分發,讓沉月、青鳶在推車前維護秩序,待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再抬首時,發現齊司延和曲休正在挨個查看那些倒地的難民。
她知曉江元音知曉他們當是在確認那些人的生死,于是將分發粥水湯藥的活交予清秋、雪燕,自己領著杏林春的郎中一道上前幫忙。
齊司延很快察覺到她的舉動,抬步而來,阻止道:“不用去了,都死了?!?/p>
那些倒地的尸體,早就僵直了。
江元音不搭理他,兀自環視著那些倒地的尸體。
齊司延下意識地遮擋她的視線,不讓她去目睹那些不怖人的慘狀。
江元音明白他是出于好意和關心,可聯想到夜里談崩的事情,這份“關心”亦讓她覺得不爽快。
她不喜歡他這樣武斷的替她做決定。
哪怕是出于關心。
齊司延看不到她帷帽下的表情,也知她仍在氣悶中。
他又道:“防止疫情擴散,這些尸體需要盡快掩埋或焚燒,人手不夠,我需得去見一趟源城的知府。”
話音剛落,城門口傳來一陣喧囂聲。
說曹操曹操到。
來的,正是源城知府,鄭平遠。
鄭平遠背手立在城門口,下令讓一眾衙役,朝分發粥水、湯藥的推車而去。
情況不妙,江元音哪還能杵在這和齊司延賭氣,兩人都快步朝城門口而去。
衙役們戴著面具,堪稱全副武裝的拿刀劍驅散推車前的難民。
青鳶、沉月以及曲休等人,正和衙役僵持。
鄭平遠看著走近的齊司延與江元音,率先憤怒發難道:“便是你們二位不顧源城頒布的臨時規定,在這添亂?”
齊司延回道:“我等一路南下,途徑源城,見此慘狀,故略施援手,無意添亂?!?/p>
江元音掃了眼那些全副武裝要毀了推車的衙役,質問出聲:“這次救濟的粥水、湯藥,乃我們自行準備,大人可以見死不救,為何要毀人生機?”
源城內其他的攤販嚴守頒布的法令,限量出售食物。
這些粥水、湯藥,全是“杏林春”藥鋪,自己的存糧,而不是購買的。
“本府毀人生機?”鄭平遠聲音重了重,厲聲道:“那本府倒是要問問你們,你們會在源城待幾日?”
“一日?兩日?還是三五日?”鄭平遠連聲道:“你們救得了這一批,可管得了日后源源不斷涌過來的難民?”
“當初本府便是開了先例,收留過難民,才會不斷有難民涌過來,現在你們招呼不打,便在城門口施粥布藥,你們倒是做了好人,過幾日拍拍屁股便走了,那之后聞訊堵在我源城城門口的難民,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