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天之后我大病了一場,斷斷續續的夢里都是那只鳥兒桀驁不馴的眼睛。
我知道的,他是為了我才去啄譚婉婉的眼睛。
他見過我因為譚婉婉落淚,覺得我被欺負了。
我同譚修明那些信封里塞上紅豆以表相思的日子,都隨著海東青的死亡一起消散了。
所以我很好奇,譚修明這封信是想同我說什么。
他曾經安慰我說,海東青占據的是我的子女宮,所以我才會遲遲不孕。
我不信,但也聽人說過這些小生靈可能會以另一個方式回到我的身邊,所以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我格外的看重,稍稍成型便去廟里祈福了。
只是他剛寫完開頭的幾個字,大門被譚婉婉的婢女撞開,那婢女跪在地上:姑娘醒了,見不到郎君著急的厲害。
譚修明把筆撒開嗯了一聲,轉頭吩咐暗衛:傳我口諭,楊明月若是再鬧脾氣,便不準回來了。
只是他說話的時候,目光沒忍住落在案幾上。
以往他若是公務繁忙了,我總是要端著親手熬的湯,家長里短的在他耳邊絮絮叨叨:你瞧你又這么晚休息,不過沒什么關系,還好我能陪你一起。
如今那案幾上干干凈凈,沒有我雜七雜八準備給他做夏日佩囊的零碎,也沒有我笨拙的熬制的湯藥。
無人再煩他了。
譚修明忽然一笑:清靜了許多。
我飄在他身邊,聽到這話的心頭有幾分的酸澀之感。
永安侯并不是什么鐘鳴鼎食之大族,我以世家嫡女的身份嫁給他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武狀元,這偌大的家業都是我同他一道一拳一腳的拼下來的。
我們總是說,苦一點沒關系,兩個人同心就好了。
如今他說,清靜了許多。
自打那天以后,他像是忘了我一般。
京郊的馬場開了,他帶著譚婉婉去挑了一批新上貢的好馬,在眾人的恭賀聲里淡淡扯唇。
流水宴席上,他大方的摟著譚婉婉出席,在眾人曖昧的眼光里道:這是婉婉。
譚婉婉比我有眼色的多。
她是婆母胞妹的獨女,幼時不慎被拐,尋回來的時候已然在秦樓楚館里待過一段時間。
連我這般遲鈍的人都察覺到譚修明的心不在焉,夾菜的時候幾次三番把譚婉婉不愛吃的瘦肉夾到她碗里,她自然也察覺了。
愛吃瘦肉的人是我。
我瞥見她眼底說浮現就浮現的淚水,暗自咂舌不知是要夸那老鴇會教還是要夸她慣會演戲。
譚婉婉啞著聲音道:若是你想她,那你走吧,不必陪我,我到時候另謀出路便是了。
譚修明下意識的怒斥一聲:你說什么呢!你我有了肌膚之親,我又怎么能教你再尋他人。
譚婉婉哭的厲害,只是期期艾艾道:若是姐姐容不下怎么辦我的心里眼里都是你,望著你同姐姐相處也十分的嫉妒。
我飄在半空中,只覺得酸澀的像是發霉了的果子。
原來人難過到極致的時候是說不出話也掉不了眼淚的,只是嘴巴里喉嚨里都是苦的,苦的我眼睛發澀。
奇怪,明明我已經死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