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很快就到了選秀當日，云朗風清。
帝后攜手進殿，接受眾秀女的拜見。
皇后一如既往的端莊，含笑叫起。
皇帝的興致看起來不高，只淡淡掃過下面花紅柳綠的美人們。
我知道，這或許是因為瑤貴妃的病吧。
貴妃這一病，雖是身體孱弱，也是心中郁結。
皇帝寵幸旁人，也是為子嗣故，又因貴妃沉溺悲傷，反而不忍相見，心里還是惦記得很。
聽說，今日一早，玉書就去承乾宮求見皇帝，說是貴妃病情加重，昏厥囈語，全是叫著皇上。
皇帝心疼萬分，但選秀也是不容耽誤的，因此便是一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光景。
皇后鎮定自若，按規矩讓秀女們一個個上前拜見。
遇上相貌出眾或家世顯赫的，就多問上幾句，間或輕聲問詢皇帝的意見。
「罷了，朕前朝還有政事，皇后替朕挑一挑吧。」
秀女采選過半，皇帝撂下這一句，就匆匆離去，獨留皇后一人端坐高臺。
我望著那明黃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哪里是去什么前朝，分明是蘅芷宮啊。
心尖上的人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剩下的秀女面上自然不算好看，可最難受的還是......
我悄悄朝著主座的方向望去，不過一瞬，皇后已重新揚起笑來，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開始耐心地接受下一個秀女的拜見。
是啊，高位之上，冷暖自知，即便被皇帝如此忽視冷落，當眾下面子，也要撐起來，絕不能塌。
那一刻，我看著皇后身側有些凌亂的衣擺，感受著她的隱忍與恨意。
24
永平四年的選秀，共三日。
選出了兩位嬪，五位貴人，八位寶林，算是圓滿。
充盈后宮，平了前朝的議論，雖則皇帝只待了半日，但有皇后撐住了場面，也算合乎禮制。
隨著這樁喜事，蘅芷宮終于傳出了噩耗。
瑤貴妃，薨了。
據說，她死在皇帝懷中，手中還捏著個繡著彩蝶的花樣子，那是她為未出世的孩子親手做的肚兜。
皇帝大慟，三日不朝，合宮素縞。
這是不合禮制的，但皇后作為中宮卻沒有勸阻，反是由著皇帝宣泄悲痛。
「斯人已逝，又何必與死人爭。到底是陛下的心尖子，盡一盡哀思，以后才好繼續過日子。」
選秀結束，儲秀宮不需那么多奴才伺候，我悄無聲息地又重新回到了蒹葭宮，侍候皇后左右。
彼時她漫不經心地調弄著香爐里上好的香料。
裊裊煙氣中，是她越發素白細嫩的雙手。
沒人知道那上面沾染過多少鮮血。
「回娘娘，玉畫那邊已經處理好了。」
大宮女進殿回話，她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沒有避諱。
「錦心，你說本宮，是不是太急了些......」
皇后似有些恍惚，望著窗外出神。
錦心垂眸，低語：「娘娘，奴婢不懂這些，只知道這宮里，誰讓娘娘傷心，誰就得死。」
皇后一愣，低低地笑了，聲音低啞似地獄爬出的鬼魅。
「說得對，說得好。本宮可是皇后啊，是皇后......」
皇后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