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雪粒子撞在軍大衣領口的聲音,突然變成了鋼筆戳進皮肉的噗嗤聲。
李冰踉蹌扶住供銷社外墻時,喉頭涌上的酸水混著鐵銹味,把墻頭發展經濟的標語噴成暗褐色污漬。
他盯著自己虎口結痂的凍瘡,那抹暗紅正在視網膜上蠕動成王美鳳腮幫噴濺的血線。
冰子哥!
杜亮亮從拖拉機駕駛室探出頭喊:
趙一川給的五十箱白糖都搬上......
轟鳴的引擎聲突然扭曲成鋼筆尖刮擦骨頭的銳響。
李冰猛地縮進駕駛座,軍用棉手套死死捂住耳朵——可王美鳳頸椎折斷的脆響,正從手套破洞里鉆進來啃咬他的耳膜。
你臉色比雪還白。
杜亮亮扔來半瓶二鍋頭。
烈酒滑過食道的灼燒感,突然被記憶里那截斷裂的鋼筆尖刺穿。
李冰的瞳孔里,倒映著擋風玻璃上不斷重播的畫面:
趙一川腕表反光掠過王美鳳暴突的眼球,混著氰
化
鉀膠囊滾落的銀光,在暖氣片蒸騰的白霧里織成蛛網。
他突然踹開車門撲進雪地,十指瘋狂扒開積雪。
冰碴劃破掌紋滲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鋼筆尖的形狀——那支刻著俄文的兇器,仿佛正從地底刺向他的喉結。
拿生石灰蓋住血唾沫!
趙一川踹翻辦公室的先進工作者獎杯,玻璃碎片扎進王美鳳遺留的羊毛圍巾。
兩個保衛科干事正用鐵锨鏟起混著腦漿的瓜子殼,特供茅臺酒液滴在水泥地上,蝕出蜂窩狀的暗斑。
小陳攥著半截電話線發抖:
王姐的尸首......
灌兩斤工業酒精。
趙一川扯斷浪琴表帶,表盤背面黏著王美鳳的假睫毛:
扔到李冰家附近——把他軍大衣碎片塞進她指甲縫。
紅色電話機的轉盤在油汗里打滑,第七次才撥通那個保密號碼。
羅書記,瘋狗見血了。
趙一川用染血的袖口擦拭話筒:
李冰帶著蓋私章的文件跑了,林家小兒子開的超市......
電話里傳來青瓷杯蓋輕叩的脆響:
農機站報廢的三臺收割機,明天開到李冰的超市門口。
可林正南那邊......
就是要讓林家小崽子沾一身腥!
紙張撕裂聲刺穿電流:
你親自帶報社去拍——標題就叫《青年企業家違規》。
窗外的狗吠突然凄厲。
吉普車碾過供銷社墻根的血冰碴時,李冰正把帶俄文的票據殘片塞進搪瓷缸夾層。
車頭大燈刺破晨霧,光束里浮動的雪粒子突然凝成三枚銀色警徽。
李冰同志。
刑警的棉警帽結著冰棱,呼出的白氣漫過墻頭反腐倡廉的標語:
配合調查王美鳳遇害案。
杜亮亮掄起扳手要沖,被李冰用凍瘡手按在掛霜的車門上:
告訴正南,我沒事。
警車后視鏡里,趙一川的上海牌轎車正從縣招待所拐出。
李冰舌尖抵住搪瓷缸沿,嘗到鐵銹味混著氰
化
鉀苦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