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杜倩的棉鞋在門檻冰溜子上打了滑,懷里的搪瓷缸咣當砸在青石板上。
她顧不得撿,一把攥住李冰的軍大衣袖子,指甲幾乎摳進補丁里。
他們打你耳朵了
她聲音劈了岔,指尖懸在他凍瘡潰爛的耳垂旁,卻不敢碰。
李冰偏頭躲開火塘的光,軍大衣領子蹭過杜倩的手背:
縣局老張給抹的凍瘡膏。
林正南突然咳嗽一聲,翻毛皮鞋碾著地上的健力寶易拉罐。
鋁皮刮擦聲里,杜倩瞥見他襯衣第三顆紐扣的位置只剩線頭,和李冰軍大衣上凝結的血珠形狀一模一樣。
喝口熱的。
杜倩蹲下身撿搪瓷缸,手指頭直哆嗦。
缸底沉著幾粒救心丸,是她這半個月攢的。
李冰沒接,突然抓住她手腕:
你鞋幫子怎么全濕了
后山小道近......
杜倩扯回胳膊,棉襖袖口露出半截紫藥水痕跡:
趙一川的人在村口盤問拉化肥的車,我繞了五里地。
火塘上的臘肉滋啦滴油,李柱的旱煙桿在炕沿敲出兩重一輕的響。
林正南突然起身:
我去看看爆米花機。
張嘴。
杜倩從兜里掏出個捂化了的凍梨,指尖還帶著體溫:
看守所不給送水果,我每日往民兵連跑三趟。
李冰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梨汁順著皴裂的嘴角流下來。
杜倩用袖口去擦,突然摸到他下巴新結的血痂。
他們用皮帶扣抽的
她嗓子里像塞了把粗鹽。
搬麻袋蹭的。
李冰別過臉,喉結動了動:
農機站的白糖......
杜倩突然把凍梨按在他嘴上:
先治傷!
供銷社老王昨兒送的紅藥水,我兌了白酒。
李柱出去抱柴火的功夫,杜倩猛地扯開李冰的軍大衣。
秋衣領口露出的鞭痕像蜈蚣,橫七豎八爬在鎖骨上。
這叫蹭的
她眼淚砸在火塘沿騰起白煙。
李冰攥住她掀衣服的手:
十七天都熬過來了,不差這道口子。
十七天零六個鐘頭!
杜倩從棉鞋墊底下掏出張日歷紙,鉛筆畫的杠子密密麻麻:
看守所西墻第三塊磚,我每日正午去劃一道!
窗外的雪突然下急了,林正南在院里跺腳的動靜混著柴油機轟鳴。
杜倩抓起李冰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你摸!
這心跳自打臘月初八就沒下過一百二!
后半夜雪停了,杜倩蹲在灶臺前熬棒子面粥。
勺子刮鍋底的刺啦聲里,她突然開口:
超市開張那天,我去頂替你搬貨。
李冰往灶膛塞柴火的手一頓。
柴油機的轟鳴聲突然在院外炸響,李冰手里的柴火棍咔地斷成兩截。
劉輝沖進廚房時,翻毛羊皮帽上結的冰溜子泛著青光:
三車白糖全卡在甘草店了!
趙一鳴的的人把209國道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