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末指尖輕輕敲著桌案,思忖著該如何權(quán)衡才最妥帖。
其二是謝明姝。
此女自入宮以來,不爭不搶,安靜得幾乎讓人忘記了她的存在。
孟氏一案中,謝明姝連面都不曾露過,若將她與立下大功的楚臨霜同封貴人,對楚臨霜來說,實在不公。
可若滿后宮皆晉,獨獨落下她,又顯得刻意冷落,反而引人猜疑。
那要是越級提拔楚臨霜呢?
微末微微蹙眉。
楚臨霜確實有功,可若直接晉嬪位,又顯得太過拔擢,畢竟她尚無子嗣,貿(mào)然越級,難免惹人非議。
她擱下筆,揉了揉眉心,抬眸望向窗外。
天色已暗,殿內(nèi)燭火搖曳,映得她面容忽明忽暗。
這后宮之事,看似只是位份高低,實則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她輕嘆一聲,將名冊合上,決定等趙晏回來,與他商議后再做定奪。
有些事,終究不是她一人能夠決定的。
阿喬忽然低眉順目地進來,聲音壓得極低,“娘娘,周太醫(yī)方才遣人來報,說是孟常在......只怕熬不過今晚了。”
微末怔了怔。
前幾日阿喬確實稟報過孟令儀染了風寒,她只當是家人流放,郁郁成疾,加之她自己實在繁忙,便并未急著處置這位孟常在。
事實上,自孟道清倒臺后,趙晏對孟令儀并未趕盡殺絕,仍讓她以常在的身份住在霽月宮,只是撤了大半宮人,縮減了煤炭用度等,也再未召見過她。
沒想到,短短六日的光景,孟令儀就先扛不住了?
微末擱下筆,起身理了理衣袖,“隨本宮去看看。”
夜風凜冽,宮燈在風中輕輕搖晃著,將兩人模糊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微末披著貂裘走在狹長的宮道上,阿喬提著昏暗的油紙燈在前引路。
剛走出垂拱殿不遠,身后便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微末回頭望去,只見衛(wèi)驍不知何時跟了上來,沉默地護在她身側(cè)。
三人一路無言,穿過重重宮墻,最終停在了一座偏僻的宮苑前。
霽月宮。
不知是不是夜深的緣故,宮門上的漆看起來像是開始斑駁脫落一般,透著股垂死的腐朽味。
衛(wèi)驍推開殿門,一股沒來由的霉味便撲面而來,還夾雜著些許苦澀的藥氣。
殿內(nèi)破敗狼藉,青石磚上殘雪未掃,廊下也只點了一盞油燈,火光微弱得幾乎看不見,映得滿院昏黃無比。
這里哪還像嬪妃的居所?
微末抬步走進內(nèi)殿,環(huán)顧下只見窗紙破了幾處,冷風嗖嗖地灌著,榻上的帳幔泛黃,被褥也單薄陳舊。
孟令儀靜靜地躺在那里,臉色灰敗如紙,唇邊還殘留著未擦凈的血跡。
周太醫(yī)見微末進來,連忙行禮,“娘娘,孟常在郁結(jié)于心,又染了風寒,如今已是......油盡燈枯了。”
微末緩步走近,看著榻上氣息微弱的女子,忽然想起那日朝堂上,孟令儀瘋癲癡笑的模樣。
誰能想到,曾經(jīng)被超品閣老捧在掌心的孟家嫡長孫女,最終要在這像冷宮一般的角落里,無聲無息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