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溫晴玉再次開口,“你和他怎么了?是因為蘇晚昭么?"
“不因為任何人。”微末抬眼看她,眸中似有霧氣氤氳,“只是有些事,說穿了以后,就無法再面對了。”
“與其心有隔閡,不如相忘于江湖。”
溫晴玉定定地望著她,忽然正了正身子緩步走來,伸手拂去她肩頭并不存在的塵埃,“我覺得你還會回來的。”
她又后退一步,屈下膝蓋福了福身,“謝謝。”
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鄭重。
微末前些日子疏通吏部,為父親重新覓了個九品京官,她的家人此刻已經在返回京城的路上了。
雖說只是個芝麻綠豆般的小官,與從前的禮部侍郎天差地別,但溫晴玉已然知足。
微末正想說些什么,卻見溫晴玉已經轉身離去。
靛青色的身影穿過重重宮門,像是一幅褪了色的舊畫。
那個曾經與她同在錦瀾王府,如今又同在皇宮屋檐下的女子,終究也成了宮墻上一道模糊的剪影。
阿喬無聲湊上來,“娘娘,時辰到了。”
微末輕輕嗯了一聲,最后看一眼銅鏡中的自己,環顧一圈她居住了許久的宮殿,又望了望那個最熟悉的方向,終于輕聲開口,“走吧。”
…
仁明殿外,衛驍正單膝跪地檢查馬車的輪軸。
他今日晨起去尋了德安,想從宮外調來一輛馬車直接停在仁明殿門口,沒想到他才開口,德安連陛下都沒去請示,就應下了。
還擠眉弄眼地對他說,陛下要他時刻守在娘娘身邊。
他本還想請命此事,陛下卻早就想好了。
他跪在垂拱殿前磕了三個響頭,才轉身離去。
娘娘要離宮,若不隨在左右,他根本不放心。
他套了件銀白色鎧甲,跪地的姿勢稍顯笨拙,江南路遠,輪軸絕對不能有問題。
剛檢查完一側,他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他扭頭看去,是宋答應和敏貴人,身后還不遠不近地跟著晴嬪。
他站起身遙遙抱拳,余光瞥見宋知意和溫晴玉匆匆進了殿去,楚臨霜卻在看到他時驀然停住了腳步。
衛驍皺眉,不明所以。
楚臨霜站在原地,怔怔望著對面的男子。
他身著鎧甲,卻未戴盔帽,束發的發繩有些松垮,一縷黑發垂在頸側,隨著他低頭的動作輕輕晃動。
她再次想起兄長信中說,北境雪夜里,就是這道身影單槍匹馬沖破敵營,一刀斬下了首領的頭顱。
“衛統領......”楚臨霜不自覺地攥緊了帕子。
衛驍并未抬頭,也并未開口。
“你......也要隨貴妃娘娘去江南嗎?”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這問題實在太過愚蠢。
他本就是她的隨身護衛,是不可能留下的。
“是。”衛驍猶豫了一瞬,沉聲應道。
楚臨霜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突然道,“江南多雨,車輪容易腐蛀。”她頓了頓,“我兄長在工部有位故交,最擅制防水的桐油......”
楚臨霜混亂著,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衛驍終于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塊麂皮,“多謝貴人,末將備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