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等我回來
暮色像墨汁般浸染了云棲別墅的落地窗。
沈月書盯著手機屏幕上顧延舟的回復。
好，等我回來。
指尖在冰涼的玻璃上劃出模糊的弧線。
冰箱里塞滿了剛從超市買回的食材，草魚在泡沫箱里輕輕甩尾，濺起的水珠落在她特意挑選的、印有西湖斷橋圖案的圍裙上。
千里之外的醋香記憶不銹鋼鍋鏟碰撞的聲響在空曠的廚房里回蕩。
沈月書將腌制好的草魚放入熱油，金黃的油花濺起，讓她下意識瞇起眼。
油煙氤氳中，記憶突然回到七年前那個雨夜。
她第一次給顧延舟做飯，手忙腳亂中將醋放多了，整盤魚酸得讓人皺眉。
他卻笑著夾起一塊，說。
挺好，比我媽做的有‘煙火氣’。
后來她才知道。
他最愛的是外婆做的西湖醋魚。
那是他童年唯一的溫暖記憶。
我去浙江學正宗的做法。
當時的她攥著旅游攻略，眼睛亮得像實驗室的白熾燈。
顧延舟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是難得的縱容。
傻不傻，想吃我讓廚師做。
可她還是偷偷攢了三個月的零花錢，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綠皮火車。
在杭州的老巷子里跟著退休廚師學了整整一周。
回來那天。
她在廚房忙到深夜，當顧延舟夾起第一口魚肉時。
她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然后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的光。
冷灶前的溫熱期待魚在糖醋汁里翻滾，濃郁的酸甜味彌漫在空氣中，像極了當年的味道。
沈月書關掉火，小心翼翼地將魚盛入青花瓷盤，用胡蘿卜雕出的梅花點綴在旁。
餐桌上，燭光搖曳，兩杯紅酒已經倒好，對面的位置空著。
卻仿佛還坐著那個會笑著夸她手藝進步的男人。
她想起顧延舟在雨里的擁抱。
想起他保證孟笑可動搖不了你的位置時的急切。
心里那點被王姐冷淡和孟笑可存在所冰封的期待，又漸漸回暖。
小別勝新婚。
她低聲對自己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藍寶石手鐲。
那是葉云澈送的，卻遠不及顧延舟曾送她的銀手鏈來得溫暖。
墻上的時鐘指向晚上十一點，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敲打著玻璃，發出單調的聲響。
餐桌上的西湖醋魚已經涼了，糖醋汁在盤底凝成膠狀，胡蘿卜梅花也失去了鮮艷的色澤。
沈月書嘆了口氣，將菜端進廚房加熱，微波爐的燈光照亮她疲憊的臉。
這幾年。
她習慣了在實驗室吃冷掉的便當。
習慣了深夜回家面對空無一人的公寓，卻還是會在這一刻，因為等待一個人的歸來而感到心慌。
她想起離婚前的最后半年。
顧延舟總是深夜回來，身上帶著陌生的香水味。
她做好的飯菜熱了又熱，最后只能倒進垃圾桶。
雨夜里的遲歸腳步?！⒉t的提示音響起。
沈月書將熱好的魚重新擺上餐桌，燭光下，魚肉的色澤依舊誘人，卻掩不住失溫后的僵硬。
她拿起手機，想給顧延舟打電話，指尖卻在撥號鍵上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