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暮春的風裹著柳絮掠過青石板街,慕容淺在裕豐糧行斑駁的棗木門前駐足。
朱漆門楣上的
裕豐
字牌匾蒙著薄灰,像被歲月啃嚙過的殘棋,唯有門環上纏繞的紅綢還透著幾分舊年生意興隆的余溫。
褪色的藍布幌子耷拉在廊下,糧字被風撕去半邊,露出里頭泛白的經緯,像張缺了門牙的嘴。
老掌柜坐在柜臺后打盹,竹制算盤上結著蛛網,撥弄時會驚起一兩只膩蟲,在積灰的賬本上留下細小的爬痕。
三五個伙計靠在廊柱上篩米,木篩子磕在青石臼邊緣,發出有氣無力的
咚咚
聲。
篩出的碎米堆成小丘,卻不見往常收米的農戶來議價。
偶有行人路過,瞥見門板上褪色的
陳米半價
告示,搖搖頭又快步走開。
小姐可算來了。
老掌柜佝僂著背從賬房鉆出來,靛藍色長衫洗得發白。
他已經從藥鋪掌柜那里得知大小姐最近要來鋪子查看的消息,待到看到慕容淺肖似江語嫣的面容,自然知道這就是自己的新東家。
不等慕容淺開口,掌柜的就顫抖著捧出一摞賬冊,滿臉羞愧,小姐,實在慚愧的很,鋪子這些年的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
慕容淺坐下翻看賬冊,小桃站在她身后奉茶,掌柜的帶著伙計躬身伺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怎么會虧損這么嚴重慕容淺皺眉,看向屋里屯的陳米,為什么不賣新糧而賣陳米
慕容淺指尖撫過
三月廿七入庫粟米五十石
的記載,卻見下一欄突兀地寫著
損耗四十石。
小姐有所不知道,咱們裕豐糧行這倉房就著了邪似的。
一個年輕伙計搓著皸裂的手掌,滿臉百思不得其解,每回采買了新糧來,只要進了倉庫,天亮準少一半。有時甚至顆粒不剩。
有人偷糧小桃開口。
咱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夜里大家伙輪班守著,確實能聽見倉房里有簌簌響動,跟有人在里頭搬麻袋似的,可推門進去連個腳印都沒有。
莫非偷糧的人會輕功沒報官嗎小桃皺眉。
年輕伙計抖了抖,壓低的聲音里透著驚惶,報了,上回捕頭帶了三條獒犬來,狗對著墻角直咧嘴,愣是不敢往前挪半步。
這倒是奇了。
慕容淺一拂衣袖:帶我去倉庫看看。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在搗鬼,若是人呢,自然扭送官府,若是其他東西,那更好了,天下還有她抓不住的臟東西
掌柜的引著慕容淺來到后倉,只見院子里一個敦實的圓柱形房屋,墻體厚重,以青磚鑄成。
整個糧倉只有一扇大門,木門板外包鐵皮,門掛著拇指粗的鐵鏈鎖。
側面高處有一個小小的透氣窗,還加裝了防蟲網,可以說是固若金湯。
打開倉庫大門,里面有些昏暗,掌柜的點亮羊角燈,燈油混著陳糧的霉味在廊下漫開。
倉庫里果然沒有多少糧食,顯得空空蕩蕩,可是賬本記載,就在三天前還有五十石粟米入庫。
糧食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