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初夏的風(fēng)帶著花香拂過臉頰，顧沉幾乎要哼起歌來。轉(zhuǎn)過街角時，他遠遠看見晴空書店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周敏。
顧沉下意識放慢速度。周敏正在整理花籃，抬頭看見他時，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周女士。顧沉禮貌地點頭致意，準(zhǔn)備進入書店。
顧先生。周敏擋在門前，聲音壓得很低，我想我們需要談?wù)劇?/p>
顧沉握緊輪椅扶手：如果是關(guān)于我和書晴…
正是。周敏的目光落在他腿上，我聽說你在做康復(fù)訓(xùn)練
顧沉點頭，不明白她為何提起這個。
你知道書晴的失明是心因性的，對吧周敏的聲音帶著刻意的平靜，醫(yī)生說，如果她能解開心理枷鎖，視力有可能恢復(fù)。
顧沉心頭一跳：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周敏深深看了他一眼：希望是最危險的東西，顧先生。特別是當(dāng)它來自…她的視線再次掃過顧沉的腿，一個同樣身處黑暗中的人。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顧沉頭上，他張嘴想反駁，卻聽見書店門開的聲音。
姨媽沈書晴站在門口，眉頭微蹙，你在和誰說話
周敏立刻換上笑容：沒什么，親愛的。顧先生剛好路過。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顧沉一眼，轉(zhuǎn)身離開書店。
顧沉望著沈書晴站在陽光中的側(cè)臉，突然不確定該不該分享自己的進步。周敏的話在他腦海中回蕩：希望是最危險的東西…
進來吧。沈書晴側(cè)身讓出通道，我正好需要幫忙整理閣樓的舊書。
閣樓里堆滿了紙箱和舊家具，陽光透過天窗照進來，形成一道光柱，灰塵在光線中飛舞。沈書晴熟練地繞過障礙物，來到一個貼著家字的紙箱前。
這些是我父母的遺物。她輕聲說，手指撫過箱子上已經(jīng)泛黃的標(biāo)簽，我一直沒勇氣整理。
顧沉推動輪椅靠近：現(xiàn)在準(zhǔn)備好了
沈書晴點點頭，但當(dāng)她打開箱子，摸到第一本書——一本皮面裝幀的詩集時，手指突然開始發(fā)抖。這是我爸爸的…他總愛在睡前讀詩給我聽…
她的聲音哽咽了，眼淚無聲地滑落。顧沉從未見過這樣的沈書晴，那個總是堅強從容的女孩此刻脆弱得像一張紙。他下意識站起身，踉蹌地走到她身邊，將她擁入懷中。
沒事的…他笨拙地拍著她的背，他們一定很為你驕傲。
沈書晴的臉埋在顧沉肩頭，淚水打濕了他的襯衫。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他們…
顧沉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更緊地抱住她。陽光照在兩人身上，沈書晴的發(fā)間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在這一刻，顧沉突然理解了什么是完整——不是健全的身體，而是有人能讓你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脆弱。
你知道嗎，他輕聲說，我看見你第一眼就…
話說到一半，顧沉猛地停住。沈書晴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他：就什么
就…就覺得這家書店很特別。顧沉倉促改口，耳根發(fā)燙。
沈書晴微微偏頭，像是能看穿他的謊言，但最終只是輕輕掙脫他的懷抱。謝謝。她擦了擦眼淚，我們繼續(xù)整理吧。
兩人之間的空氣突然變得微妙起來，像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在悄悄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