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蘇蔓寧聲音輕，卻無比清晰：
我要站起來！
從這張畫板開始！
病房的窗簾被拉開了一半，陽光從斜斜的角度灑進來，灑在那張新擺上的畫板上，像是替她的世界涂上了第一層底色。
蘇蔓寧坐在窗邊，病號服被改造成一件略松的白襯衫，她扎著低馬尾，額前一縷頭發(fā)隨風輕晃，臉上沒有化妝，素凈得像是畫中走出來的素描女孩。
她正專注地調(diào)著顏料，小心地在調(diào)色板上混出一抹接近晨光的淡金色。
從昨晚拿起畫筆，她的世界突然多了光亮。
這一夜，她沒有再去看那些罵她的信息，也沒有回任何一條留言。
她的手機調(diào)到了勿擾模式，而她的眼神，全都定在了那一塊塊熟悉又陌生的畫布上。
畫紙上是一張未完成的構(gòu)圖，線條分明，勾勒著窗外風景的輪廓：幾棵樹影，一束光，一道斜斜的檐角，還有遠處模糊的樓宇剪影。
母親坐在病房一角，一邊攪著一鍋小米粥，一邊默默看著女兒眉頭微皺、眼神專注的模樣，眼中忍不住泛起淚光。
程晚則坐在另一側(cè)，正整理她過往用過的畫具：一支已經(jīng)磨短的鉛筆、一塊磨禿的橡皮、還有那個貼滿貼紙的調(diào)色箱。
她一邊擦著畫筆，一邊念叨。
這些工具你當年可是寶貝得不得了，現(xiàn)在終于又能用上了......
蘇蔓寧沒回話，只是微微笑了笑，繼續(xù)勾線。
每一筆，都像是在將那些骯臟的言語從她的心里剔除。
每一層顏色，都是對那些造謠者的最有力回應。
她不去爭辯，不去怒罵，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站起來。
畫完一段，她停下筆，長出一口氣，然后端起溫熱的水，潤了潤嗓子，又繼續(xù)開始上色。
這一幕，被護士拍下發(fā)到了朋友圈，很快就傳了出去。
有一位在藝術(shù)圈工作的護士朋友不小心轉(zhuǎn)發(fā)到了公共號，引來了不少人的關(guān)注。
【江城畫壇曾經(jīng)的天才少女，在病房里重新提筆】
【蘇蔓寧，那個一度消失的名字，終于重新出現(xiàn)在畫布上】
在幾張偷拍的模糊照片里，她安靜地坐著，像在與世界對峙，又像在與自己和解。
這一消息不脛而走，傳到了林庭深那里。
他正坐在辦公室里處理文件，一整夜沒怎么合眼，眼眶泛紅，胡茬隱隱透出。
他手機屏幕一亮，是助理轉(zhuǎn)發(fā)過來的那條信息。
他猛地站起身，點開那條圖文推送，里面的照片是她背對窗光畫畫的模樣—光打在她的側(cè)臉上，她的指尖仍沾著顏料，卻干凈得像一朵雪地盛開的梅。
他整個人怔在原地，良久之后，竟然輕輕地笑了出來。
那笑苦澀，又帶著幾分失而復得的溫柔。
他知道，她終于回來了。
不是回到他身邊，而是回到了她自己的人生里。
林庭深緩緩坐下，打開電腦，翻出她大學時期的畫展資料，瀏覽著她曾經(jīng)畫的每一幅畫—那年她在展覽館里，笑得燦爛，告訴他說。
等我畫滿一百幅，我要開自己的工作室！
他說。
那我給你買！
她搖頭。
不，我想自己賺！
他那時候只覺得好笑，現(xiàn)在卻覺得無比心酸。
她曾經(jīng)是天才，是天光，是野花，是自由的風。
而他曾親手剪斷她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