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蘇蔓寧不能被情緒左右,不能再被人牽著走。
她有母親、有朋友、有自己,也終于有了未來。
那一夜,她畫了一幅沒有完成的畫。
一只鳥從半開的窗里飛出,窗外是被陽光照亮的一片海岸。
她畫到羽翼,突然停住,低聲說了一句:
畫太好了,得留到最后再補完!
畫室的風鈴叮鈴作響,秋天的風有些涼了。
窗邊的桔梗已謝了一半,卻仍固執地挺著莖葉,不肯折下頭。
蘇蔓寧站在畫架前,手中那張未完的畫又被她重新取出。
窗戶沒關,風吹進來,帶起她鬢邊的碎發和畫紙的邊角。
她看著那只未完的鳥,那只剛剛掠出窗框的羽影,忽然覺得這幅畫其實不是關于她的自由。
是她父親的。
是那個在生命最后的時光里,仍在用盡力氣為她鋪好一段回家的路的人。
也是林庭深的。
是那個她無法徹底原諒,卻也無法徹底否定的男人。
有些情,哪怕斷了,也不會立刻消失。
它會在每一個風起的日子、每一場沉默的夜里,被反復提起,又默默放下。
她曾在最深的絕望里愛過他,也在最冷的夜晚失望透頂。
她試圖恨,卻終究做不到全然否定。
這讓她比憤怒更疲憊。
門外忽然傳來細微的響動。
她沒有回頭,只繼續低頭調色,用赭紅與灰藍調出羽翼邊緣的陰影。
門沒有被推開,腳步卻停在門口。
她知道是誰。
沒有人會在早晨七點半站在畫室門外。
除了他。
林庭深站在門外,手里握著一張薄薄的紙,是展覽的正式邀請函。
他原本想親手交給她,可站在那里,卻遲遲沒有敲門的勇氣。
他低頭看著那封信,指尖反復摩挲著她簽過名的那個角落。
蔓寧!
他輕聲喚了一句,聲音被風吹散,仿佛怕驚擾她的平靜。
里面沒有回應。
他沒有離開,只是站在門外,像個長久守候的旅人,等著燈亮。
蘇蔓寧聽見了。
她沒有回頭,指尖停在那半個羽翼上許久。
畫未補完,心卻悄然一動。
她曾以為自己已經將所有與林庭深有關的情緒都處理干凈,但他站在那里,一句名字,便將她所有未愈的舊傷重新翻出。
她用力按住胸口那一處跳得過快的地方,閉上眼,深呼吸。
你想干什么
她的聲音平靜,卻隔著門板依舊清晰。
沒什么!他的嗓音輕輕的,帶著低低的沙啞。
只是......我想告訴你,畫展要開了!
我用了你所有能找回來的作品!
每一幅都很完整,每一幅......都很你!
你不來也沒關系!
只是......我希望那些看過你作品的人,不會忘了你!
也希望你......不要再忘了自己!
話音落下,林庭深將信輕輕放在門口那只干枯的桔梗盆上,然后緩緩轉身離開。
他沒再多說什么。
他明白,強求只會讓她更遠。
他已經沒有資格再多停留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