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她起身去壓下,卻被墻角那只半開的畫箱絆了腳。
畫箱里散落著她多年前未完成的素描本,壓在最底層的,是一本泛黃的日記。
那是她與林庭深還未結婚時的東西。
她坐回木椅,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它翻開了。
第一頁,落筆輕快。
今天他來接我下課,雨不大,但他執意要把傘撐在我頭上。
他說,‘你太容易著涼了,我不想再跑醫院。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真幸福!
第二頁。
他幫我布展,從頭忙到尾,連午飯都顧不上。
我在后臺偷偷看他彎腰搬畫的背影,忽然想了一件事—他是我畫里最溫暖的光!
字句稚嫩,情感卻真切。
那是她最單純也最深情的一段時光。
她以為那樣的林庭深會一直陪著她。
可是后來的每一頁,筆跡越來越少,字跡也越來越冷靜。
某一頁上,她只寫了一句。
他又說要出差了,可我明明看見他西裝口袋里多了一根長發!
再下一頁,是她畫的一張速寫,是一個女人的背影,站在窗前,臉看不清,只能看到她把自己裹得很緊,像是怕冷,也像是怕碎。
她合上本子,指尖有些發涼。
那段過往她原本已經不想再碰,但林庭深的存在就像空氣,哪怕她用盡所有力氣排斥,他還是能輕而易舉滲進她的日子。
他沒有再來敲門。
但她知道,他還在。
程晚告訴她,他每天早晨都會繞一圈來到畫室門外,站一會兒就走,從不打擾。
也有人說在小巷深處見過他買粥,帶著她以前愛喝的那種桂花糯米。
她沒問。
她也沒有阻止。
她以為他會堅持不了多久,畢竟他是林庭深,是那個一向高傲、從不低頭的林氏總裁。
可他偏偏把這份執拗演得比她當年更徹底。
他沒有再送花,也不再寄字條。
只是默默站著,看著她的畫室亮燈、熄燈、開門、關門。
有時候她真的很想問一句。
你為什么還不走
可她開不了口。
因為她知道,若是問了,他一定會回答。
因為我想你!
她受不了那句話。
她曾經太渴望這句我想你,在他出差深夜不歸的時候,在他沉默地把背影留給她的時候,在她病床前睜眼第一眼看見的不是他的時候。
可那時他說不出,現在說出來了,卻已經晚了。
而這一切,林庭深都清楚。
他現在的每一步,都是一種贖罪。
他清楚她不想再聽任何解釋。
所以他什么都不說。
他只是記下她展覽里所有觀眾的留言,篩選出其中幾句溫暖的,一一抄在紙上,匿名寄給她。
你的畫很溫柔,我看著看著就哭了!
能感受到你經歷過很多,但還是努力讓顏色變得明亮!
你畫的那只鳥,好像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他不知道她有沒有拆開過這些信件,但他愿意寫下去。
只要她還在畫畫,只要她的畫還在被世界看見,他就能繼續站在陰影里,默默守著。
這一晚,他又走到了畫室門外。
街道兩邊燈光昏黃,他站在斑駁的光影中,看見她坐在窗口,正在修改一幅人物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