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醒來時天還沒亮,她坐在床邊,望著泛白的窗簾,整整坐了一個小時。
她不再哭。
眼淚流干之后,她學會了更深沉的沉默。
那日清晨,江城飄起小雪。
她推開畫室的門,雪落在門檻上,薄薄一層。
她蹲下身,伸出指尖輕觸那雪,冰涼刺骨。
她忽然想起,那年他們去北方小鎮旅行,她第一次看雪,他非要拉著她堆雪人。
她凍得直哆嗦,他卻笑著說:快點堆完,我把你包起來!
她問:你不冷
他說:你在我懷里,我就不冷!
而現在,她站在這雪中,只有風從脖頸灌進心里,冷得她一瞬間恍惚。
她還是把畫拿出來,抱去展館布展。
回到畫室時,門口多了一只包裹,寫著她的名字,沒有署名。
她打開,是一封信,和一本書。
書是她大學時最喜歡的一本—《色彩中的孤獨》。
信很短,只一句話:
【我記得你說,色彩的孤獨,和心的空缺一樣,要一個人去對抗。
我沒有資格再陪你,但我愿意替你記??!】
她沒哭,只是將那封信撕成碎片,慢慢扔進垃圾桶。
她不需要他再記住她喜歡的書,喜歡的畫,也不需要他代替她做任何事。
她不是失去了愛才變得獨立。
而是她終于明白,真正的愛,不該是孤軍奮戰,不該是她一個人記得、一人守候、一人承擔所有。
而林庭深,在老宅里翻出一張照片。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辦小型畫展的日子。
他站在她畫作前拍下的,照片里她穿著白裙,低頭寫字,背景是她最喜歡的《光照檐下》。
他記得她當時笑著對他說:如果有一天我不畫了,你一定要罵醒我!
他沒有罵。
他是那個讓她放下畫筆的人。
她為他放棄過比賽、錯過過展覽、推掉過國外的交流機會。
而他給她的回報,是一段名存實亡的婚姻,是她在病房里睜眼看不到的身影,是她在謠言中苦苦支撐時他沉默的背影。
他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手機靜音屏保,是她曾畫的一幅素描,他說那像她,她說:是你眼里的我!
可他再也不配擁有那個眼中的她了。
她走得太干凈,連他的補償都沒收下。
她不要他的歉意,也不要他的解釋。
她只要一個人好好活下去,不再被任何人影響情緒。
而他,只能站在她生命的盡頭,看她一步步走遠。
他再愛她,也沒有用了。
因為愛不是后來才說的悔。
也不是等你愿意去挽回,她就還能愛你如初。
他終究成了她畫布之外的顏色,曾經明亮,如今晦暗,再無法滲入她的世界。
他會繼續看著她展出、成名、走向更高處。
可那一路上,她不會再回頭看他一眼。
夜已經很深了,江城的冬夜一如既往的安靜,偶爾風吹過街角的指示牌,發出低低的叮當響動,街燈在雨水暈染中顯得格外冷清。
林庭深坐在車里,車窗上積了一層薄霧,他一動不動地望著不遠處那座熟悉的小樓,那里有她的光,有她的畫,也有他再也觸不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