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他知道她不需要。
她只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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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兩天,蘇蔓寧獨自去了老宅。
她說是為了取一幅畫,其實是為了那盞燈。
那是她父親最愛的院燈,也是林庭深曾花一個月親手修復的東西。
她站在那燈下,手指輕輕劃過燈罩的邊緣。
雪落在肩頭,她忽然想起那年冬天,他們剛搬入老宅,她站在這里畫畫,他遞給她一杯熱茶,說:你畫的每一個地方,都是我想留住的生活!
那時她笑著答:那你要陪我畫很久!
他說:一輩子都畫不完!
可后來,他自己先停了筆。
她走進屋內,在舊書架上找到了那幅畫—《舊檐之下》。
畫的是她與父親并肩坐在這盞燈下,他在喝茶,她在涂色。
背景是黃昏,暖色蔓延,滿室安寧。
她將那畫裝好,準備帶走。
她不會再回來。
臨走前,她在屋門口留下了一張紙條,放在信箱里。
沒有署名,沒有稱呼。
只寫了一句話:
【謝謝你還記得燈!】
林庭深是在她登機那天晚上,才回到老宅。
他推開院門時,雪已經積了厚厚一層。
燈還亮著。
他站在燈下,仰頭看了很久。
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她是真的走了。
不是離開他,是離開了這段曾經耗盡她所有愛與溫柔的過去。
她不屬于任何人。
她屬于她自己。
他蹲下身,在那盞燈下坐了許久。
雪一點點落在他的發梢和肩膀上,像極了那些他曾錯過的年歲,沉默卻真實。
他低聲說:
蔓寧,去吧!
你不需要我了!
可我,會一直在!
直到我也,學會像你那樣,把愛留給自己!
雪夜無聲。
那盞她最愛的燈,在這個冬天里,替他照著他與她終究再無交集的路。
米蘭的冬天比江城干燥許多,天高云闊,陽光疏淡,落在街道兩側的石板路上,透出一種寧靜而克制的蒼白感。
蘇蔓寧剛落地三天,便投入到了學院的講課安排與工作坊籌備之中。
她的日子被填滿,教學計劃、展覽準備、學生答疑、語言適應,每一件事都像一根細線,把她牢牢地拽在現實里,讓她沒時間回頭,也沒心思停下。
她住在學校為她安排的一棟小公寓里,一室一廳,窗子對著街心公園,早晨時常有麻雀棲在陽臺邊緣跳來跳去。
她在窗邊放了一張小桌子,一盞臺燈,幾本畫冊,還有一盆她親手種的香草。
她活得極靜,極穩。
每天早晨六點起床,跑步十五分鐘,洗漱后泡一壺茶,坐下批改學生練習,或者準備下午的研討課。
晚間的時間多留給自己,有時畫畫,有時看書,有時只是坐在沙發上發呆,看著窗外燈火從黃昏燒到夜色。
她以為這一次是真的走出來了。
直到那一晚,她在圖書館的閱覽室里,偶然在一本關于現代藝術美學的論文集中,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署名下是一段對她舊作《沉舟》的評論,字斟句酌,冷靜而精準,卻帶著某種她一眼就能識破的熟悉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