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尖銳的耳鳴席卷而來。
陸時琛眼神渙散,松開手,整個人失重般跌坐在地。
他可以忘記所有日子,唯獨2月17日,刻骨銘心。
在他恨我入骨,以為我狠心拋棄他的日子里,他流干了半生的淚。
本就微弱的視力,在這一天徹底墮入永恒的黑暗。
同一天,他恨不能噬其血肉。
可他萬萬沒想到,在他最恨我的這一天,接到了眼角膜捐贈的通知。
陸時琛曾仰天大笑,以為是上蒼憐憫。
他發誓絕不辜負這份恩賜,定要我付出代價。
卻從未想過,這雙讓他重見光明的眼睛,竟來自我。
我替他承受了半生黑暗,他卻親手將我推入深淵。
窗外天光刺眼,陸時琛抬手遮擋,才驚覺這雙眼已用了八年。
為什么他一遍遍叩問。
若非愛他入骨,我何至于此
可若深愛,當初為何不告而別,遠走他鄉
陸時琛絞盡腦汁,不得其解。
他撥出的電話石沉大海,發出的信息杳無回音。
一個活生生的人,怎能憑空消失
絕無可能。
陸時琛撐著地面站起,雙腿麻木。
他看向縮在墻角的醫生,若不治療,她的眼睛......還能撐多久
三個月。
答案如重錘落下。
陸時琛再次望向鏡中的自己。
曾有一次,我的睫毛掉進眼里,他捏著紙巾,小心翼翼為我挑出。
確認無恙,他情難自禁,輕吻我的眼瞼。
我微驚,笑意卻藏不住:阿琛,你干嘛
陸時琛反握住我的手,喜歡你的眼睛,里面全是我。
自戀。我嗔笑著捶他。
此刻,他眼中也只有自己的倒影。
他深吸一口氣,將我的診斷書仔細收好。
三個月,足夠了。
......
我孑然一身,連身份證明都已焚毀。
將全新的證件遞給工作人員,我回望一眼漸遠的江市,唇角微揚,步入機艙。
從此,我與他陸時琛的故事,終成斷章。
......
陸時琛驅車回家,調取所有監控,搜尋我最后的蹤跡。
輸入密碼,所有日期的監控完好無損,唯獨關于我的畫面被抹得干干凈凈。
他召集所有傭人,威逼利誘,無人知曉我去向。
不可能。
絕不可能不留痕跡。
陸時琛抓起手機沖出門。
他要報警。
若自己的力量找不到我,就讓警察掘地三尺。
門外刺耳的警笛聲卻讓他腳步驟停。
強烈的不安如冰水澆頭。
警察徑直走來,請問是沈清沫女士的丈夫嗎
陸時琛抬眼:我是。
掌心猝然落下一張紙的重量。
他五官扭曲,強迫自己垂眸。
瞳孔驟然收縮,心跳幾近停滯。
警察遞來的......
竟是我的死亡證明。
死亡證明如同一道驚雷,劈入陸時琛心臟,尖銳的痛楚蔓延四肢,眼眶脹痛欲裂。
世事荒謬,莫過于此。
昨夜還溫順聽他說話的人,怎會一夜之間化作一紙冰冷的訃告
明明一切都還好端端的!
警察只當他悲痛過度,上前輕拍他肩膀:節哀。
理解您一時難以接受,但生活還要繼續,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