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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被囚在侯府地牢最陰濕的牢房里,曾經嬌嫩的肌膚爬滿蛆蟲;
我那對好父母被鐵鏈鎖在相鄰的囚室,母親被迫每日舔食父親受刑時滴落的膿血。
父親則眼睜睜看著獄卒用燒紅的鐵釬在母親臉上烙下賤婦二字。
三個月后,三具不似人形的尸體被草席裹著扔到亂葬崗時——
他們腐爛的腹腔里,塞滿了彼此啃咬下來的碎肉。
接受不了莫名凈身的蘇穆把自己鎖進侯府祠堂的暗室。
整日對著銅鏡看自己光潔無須的臉。
某天深夜,他突然砸碎油燈,將燭火引向自己的衣擺。
當侯府眾人趕到時,只見一個火人在院中狂奔尖叫。
那聲音不男不女,凄厲得連野狗都嚇得哀嚎。
最駭人的是,他臨死前竟用燒焦的手指,在祠堂的白墻上血淋淋地寫下兮月,我錯了!
事后,侯爺命人將那面墻整個拆下,卻發現磚縫里滲出的血漬,怎么刷都刷不干凈。
十年后的上元夜,長安城燈火如晝。
我抱著剛滿月的十八皇子站在摘星樓上,望著城中歡慶的百姓。
靖王從身后環住我們母子,看著朱雀大街上新落成的女子書院。
樓下傳來孩子們的笑鬧聲——我們的長子正在教妹妹們放河燈。
小腦袋湊在一起,像一串圓滾滾的糖葫蘆。
當年那塊好孕女的烙印,如今成了太醫院供奉的送子娘娘傳說。
史載明德年間,帝后共育十二子女,開創龍鳳呈祥盛世。
女子可入學堂、考科舉的律令推行那日,宣政殿前百官肅立。
殿外春風拂過,送來女子書院瑯瑯的讀書聲。
我想起那個雪夜懸崖邊,他曾說:你看,連野花都能在石縫里開花。
如今他真讓這山河換了新顏——御案上攤開的新律令墨跡未干,上面寫著:
凡女子誕育子嗣者,皆可受朝廷育才俸。
有些人生來就該是太陽。我
望著殿外嬉戲的皇兒們輕笑,當年那株懸崖邊的野花,
如今已在這盛世光景里,綻放成了漫山遍野的春日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