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聲音有些低了,好似很不舒服:“沒事,我吃兩個梅子就壓下去了?!?/p>
“美人,子嗣一事急不得啊。下次咱們熬一碗就可以了,不必同時喝兩個方子的藥?!?/p>
隨后響起女子頗為沮喪的聲音,細細聽去,還夾雜了些許愧疚:“兩碗坐胎藥而已,誰都別勸我。我承寵那么久,肚子還沒有一點動靜,皇上雖然嘴上不說,心里定然是失望的…”
“拋開這些通通不談,我真的好想和皇上有一個孩子…”
謝沉站在殿前默然。
他心里最清楚她為何遲遲不孕。
這完全是他一手操控的。
起先給她下涼藥,是因為他覺得,她不過一枚蠢笨棋子而已,即使有孕,她也沒能力保住,倒不如直接絕了這個可能。
春狩之后,他仔細問過太醫她的身體情況,她年歲小身子又不好,有孕的話容易難產,又兼她位分低,即使有了孩子也不能親自撫養,重重思慮下,他還是覺得她現在不宜有孕,所以,那涼藥依舊給她用著。
卻沒想到,她竟對孩子這么期盼…
謝沉眉眼微垂,心底有異樣情緒掠過。
平生第一次,高高在上的帝王感受到了愧疚的情緒。
他極力抑住情緒后,抬步進了殿內。
裴聽月見到他很是驚訝,又有點緊張,她連忙起身行禮:“見過皇上?!?/p>
謝沉伸手攙扶住她。
女子好似害怕他看見桌上的藥碗,微微側過身子擋?。骸敖駛€是端午,嬪妾原以為皇上不來了呢?!?/p>
殊不知,這一切都落在了謝沉眼中。
他裝作對此事不知的模樣:“怎么?朕來了,你不高興?”
裴聽月趕忙道:“當然高興!”
謝沉垂眸看著她欣喜模樣,眼神不自覺溫柔下來:“朕說了,若是不忙,就陪你去御花園走走,鍛煉一下身子。”
裴聽月彎了眉眼,過去牽起他的手:“那走吧?!?/p>
翌日。
裴聽月請過安后,梁堯前來送來了賞賜。
一斛珍珠、兩枚并蒂蓮花的玉佩,還有頭面首飾、綾羅綢緞等物。
裴聽月心知這是皇帝的補償,但她表面肯定裝不知道,所以問道:“梁總管,皇上怎么突然送這么多賞賜來啊?”
梁堯弓腰笑著,奉承道:“肯定是皇上覺得,美人伺候得舒心,所以才讓奴才送這么多賞賜過來?!?/p>
裴聽月羞怯低頭:“是么。”
送走梁堯后,主仆三人看著賞賜。
云箏笑道:“看來美人的計謀成功了,皇上愧疚,一早就讓梁總管送了這么多賞賜過來?!?/p>
裴聽月把玩著個頭圓潤的淡紅珍珠,對此笑而不答。
她要的,可不僅僅是皇帝愧疚而已。
從最早開始,她就有意提及得寵后的艱難,例如六宮妃嬪的酸言酸語、御膳房的為難。
再到現在,對子嗣的求而不得。
這些局面,可都是皇帝一手促成的。
現在她與皇帝感情不深,面對這些,皇帝或忽略,或愧疚。
可若是徹底愛上她之后呢?
這些不曾在意的過去會提醒著皇帝,心愛之人的痛苦皆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曾經的利用、無情會幻化成一把淋漓的刀,橫在皇帝心間,細密地折磨著他。
裴聽月自始至終謀求的,就是這把刀。
她要借用這把無堅不摧的刀,殺穿后宮,登臨金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