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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完一桌客人后,他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冷水撲在臉上,他看著鏡中的自己。
二十二歲,灰頭土臉,毫無生機。
這大半年來,他缺乏安全感,整日患得患失,內耗得幾乎不成人樣。
是的,他只有裴舒棠。
但裴舒棠不是。
從前兩個社會底層的苦命人互相取暖,從滿是玻璃渣的生活里搜尋幸福。
裴舒棠說:「沉時,我只有你,也只要你。」
可如今她的身份今時不同往日,仿佛全世界都吻了上來,呼朋喚友,游戲人間。
只有紀沉時還停留在原地,身后空無一人,站在他身邊的裴舒棠也漸行漸遠。
他只有她,但也不要她了。
秦銘奕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后的,在鏡中同他對視。
笑容的體面里帶著一絲輕蔑。
「都聽到了吧紀先生拿什么和我比呢你就該識相些主動離開。」
紀沉時輕嗤一聲,挪開視線扯紙擦手。
許是秦大少爺從沒被像他這樣的窮人忽略過,他聲音都尖銳幾分:
「你這是在利用她對你的憐憫,死皮賴臉留下只會耽誤她的前程!如果真為了她好,你就該自覺些…」
「什么叫自覺」紀沉時反問:
「秦大少爺連和有男朋友的女人保持邊界感的自覺都沒有,有什么資格來提醒我呢」
「你!」
紀沉時靠近他,忽地抬手,嚇得他立馬抱住自己的頭。
可紀沉時只是輕飄飄地將紙巾扔進他身后的垃圾桶。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做了會挨打的事啊,看來這份自覺你還是有的。
「當然,一個巴掌拍不響,所以我從來沒有以正牌男友的身份尋過你麻煩,也請你識相些,不要來主動招惹我。」
紀沉時略過他,徑直離開。
他太累了,徹夜未眠,又高強度工作一天,回家后沾上枕頭就陷入沉睡。
不知過了多久,突如其來的呢喃將他驚醒。
酩酊大醉的裴舒棠撲過來,隔著被子緊緊抱住他。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一點兒也不怕我難過。」
聲音混雜酒氣,帶著些許顫抖。
紀沉時的心不受控地軟了幾分。
但下一秒,裴舒棠的話又瞬間將心狠狠撕開血洞。
「都說了我和秦銘奕什么也沒有,對天發誓我也敢說自己是清白的,你非要惹他干嘛。
「剛吃飯時秦銘奕氣的不行,一進來就說你挑釁他,讓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只能拉下臉來一個勁替你道歉。」
紀沉時睡意全無,伸手將她推開。
「我做錯什么了你憑什么替我道歉」
平時她從不在紀沉時面前討論自己在裴家的處境,今晚或許是喝得太多,她呼吸有些亂:
「我當然相信你不會去主動挑釁他,可秦家和裴家最近有個國外合作項目,家里還想交給我試試,我怎么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得罪秦銘奕
「裴家雖然沒有兒子,但也不只我這一個女兒,我必須抓住每一次表現機會,以后才能在裴氏有一席之地,你根本不懂我…不體諒我…」
裴舒棠訴說著自己的無奈,口齒越來越含糊,最后終于睡著。
黑暗里,人的感官被無限放大。
紀沉時聞見從不噴香水的她身上的烏木沉香。
和秦銘奕身上的中性香水味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