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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后,在父親和大哥的支持下,我成了國內第一批留學歸來的機械自動化工程師。
我主持了好幾個國家級的重點項目,真正實現了我當年的夢想。
我身邊也有了新的追求者,一個同樣優秀的背景干凈的大學教授。
他很尊重我,也很耐心地等待著我。
他送了我一盆新開的紅色茶花:
「林工,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人總要向前看。
希望這盆花,能給你的生活帶來新的色彩。」
而趙衛國,依舊守在門口那個角落里。
只是人已經變得蒼老佝僂,背駝得厲害,眼神也變得渾濁不堪,時而清醒、時而糊涂。
他看到我坐著單位派給我的高級轎車出門,會不顧一切地沖上來,被警衛熟練地攔住。
然后他就頹廢地坐在地上,看著車子消失在街角,癡癡地笑,又癡癡地哭,嘴里反復念叨著誰也聽不清的話。
一個大雪紛飛的傍晚,大哥從外面回來,表情復雜地告訴我:
「月月,趙衛國死了。」
他是在我們家大院門口凍死的。
被人發現時,身體已經僵硬。
警衛從他懷里掏出一件東西交給了我,那是一張被他捂得發皺的黑白照片。
是我們剛結婚時,在縣城唯一的照相館拍的。
照片上的我,穿著紅色的確良襯衫,一臉幸福和羞澀,依偎在他身旁。
照片背面,是他用早已干涸的血跡寫下的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秀蓮,我錯了,來生再還。」
我站在溫暖如春的書房里,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看著外面漫天的大雪,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一片蒼白。
我的目光從那張黑白照片,移到書桌上那盆含苞待放的茶花上。
我拿起那盆花,走到陽臺,將它放在了冰冷的窗臺外。
沒有愛,也沒有恨。
我和趙衛國之間,早就隨著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一起結束了。
來生
不,趙衛國,我們之間,沒有來生。
這生這世,塵歸塵,土歸土,兩不相欠,就是最好的結局。
而我書桌上那盆曾經被我精心照料的紅花,在那個冬天,最后一片花瓣也凋落了。
鐵銹之上,終究是再也開不出花了。
而我的心,也再也無法為任何人,開出新的花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