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說到最后一句話,她幾乎哽咽。
六年前,柳家獲罪,柳家所有男丁被判流放三千里,所有女眷充入教坊司。
這六年里,她祖母、母親、長姐都因受不住教坊司的折辱而郁郁而終,父親、哥哥和家中其他長輩聽說也死在流放途中。
只六年,她失去了所有親人,孤苦無依。
她也想尋死,也不想茍活下去,可心中卻不甘。
柳家是被冤枉的,父親、母親臨死前都在念著幼帝能還柳家一個清白。
不可否認,幼帝和攝政王都是明君。
可柳家太不起眼了,幼帝和攝政王日理萬機,怎么會注意到小小的柳家。
只等著那些高不可攀的貴人看到他們的冤屈,為他們伸冤,幾乎不可能。
她必須自己想辦法。
柳如是目光灼灼。
宋昭寧與她對視片刻,問她,你相信我
你不覺得,女子有這等想法,有悖人倫嗎
柳如是唇角微揚,眼底卻無半分笑意,只余一片冷意。
人倫她輕聲重復,指尖緩緩撫過案上那盞早已涼透的茶,若這世道連一個清白都不肯還我柳家,我又何必在乎什么‘人倫’
宋昭寧沉默片刻,忽而笑了。
好,若有一日我能決定自己的命運,一定會將你從教坊司救出。
柳如是心下一松,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奴家等著那一天。
宋昭寧微微一笑。
柳如是眸光不著痕跡掠過不遠處桌案上的書冊,她道:奴家能幫姑娘做些什么
宋昭寧嘴角笑意更深,很簡單。
這幾日,你只需對外宣稱在認真‘教導’我,尤其在我父親問起時。
她走到書案后,并不避著柳如是,徑自拿起桌案上攤開的《九章算術》和策論文章:我要你幫我打掩護,讓我能專心備考。
柳如是看著桌案上那些書,心中微震。
女子一直被規訓告誡只可學女誡》《女則》,不可涉足男子之學。
可眼前這位宋家貴女,竟在偷偷研讀《九章算術》和策論文章
柳如是壓下心中驚詫,緩步走到書案前。
她的目光落在那篇策論上,字跡清秀卻力透紙背,論述的是邊關軍餉調度之策。
姑娘還會這些......
柳如是的聲音很輕,卻掩不住其中的震動。
宋昭寧抬眸,眼底閃過一絲鋒芒,很快被她掩下。
她輕輕一笑,若無半分把握,我如何敢答應柳姑娘的請求。
柳如是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少女,忽然想起六年前的自己。
那時的她,也喜歡偷偷躲在父親的書房里,翻閱那些只屬于父親兄長的兵書策論。
以前的她,和眼前的少女何其相似。
只是她來不及做什么柳家便不復存在,而這位宋姑娘......一定會走的比她更遠。
柳如是鄭重其事地點頭,好,宋姑娘放心,宋大人那邊我會替姑娘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