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飛機穿過云層時,我打開遮光板,看見下方連綿的云海。
手機里存著景為青發(fā)來的消息:
后山的石頭記了十五年,現(xiàn)在換我記你,好不好
我望著舷窗外的藍(lán)天,慢慢敲下回復(fù):好。
飛機降落在戴高樂機場時,巴黎正飄著細(xì)雨。
景為青提著我的行李箱走在前面,駝色風(fēng)衣的下擺被風(fēng)掀起,露出里面熨帖的白襯衫。
他回頭朝我笑,雨絲落在他睫毛上,像蒙了層薄霧。
盧浮宮的展要下周才開始,先帶你去蒙馬特高地。
他把傘往我這邊傾了傾,自己半邊肩膀很快濡濕。
我想起薛淮圭總說雨天出門麻煩,每次撐傘都把大半個傘面留給自己。
喉間泛起澀意時,景為青突然停下腳步:冷嗎
他脫下風(fēng)衣披在我肩上,帶著淡淡的松木香。
蒙馬特高地的臺階上坐滿了畫家,景為青拉著我在一個畫攤前駐足。
畫師是位白發(fā)老人,瞇眼打量我們片刻,提筆在畫布上勾勒。
你們眼里有光。老人用蹩腳的中文說,像塞納河的朝陽。
畫里的我笑靨如花,景為青低頭看著我,眼里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我突然想起軍訓(xùn)時那張被烈日曬皺的臉,原來被人珍視的感覺,是連陽光都變得柔軟。
盧浮宮辦展那天,我站在《蒙娜麗莎》前,看著景為青被記者簇?fù)碇v解他的作品。
他的畫里總有片郁郁蔥蔥的后山,有個背著女孩的少年在荊棘叢中穿行。
這幅《救贖》是為一位特別的女士創(chuàng)作的。他看向我,目光穿越人群,
十五年前她從山崖墜落,卻讓我看清了生命的重量。
閃光燈驟然亮起,我想起薛淮圭曾抱怨我總在他的朋友圈里發(fā)畫,說藝術(shù)家都是窮酸的代名詞。
原來不是世界太小,是他從未想過走進我的世界。
交換期結(jié)束那天,景為青帶我去了塞納河左岸的咖啡館。
他從口袋里掏出個絲絨盒子,打開是枚設(shè)計簡約的戒指,
戒面鑲嵌著塊碎鉆,像后山崖底閃爍的星光。
當(dāng)年救你時,從你口袋里掉出來的。他執(zhí)起我的手,
找了十五年,終于能親手還給你了。
我望著無名指上的星光,突然明白有些等待不是浪費時間,
是為了在對的時刻,遇見那個愿意為你彎腰拾撿碎片的人。
回國那天,景為青牽著我的手走出機場,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灑下來。
崔萍萍和鄧音淼舉著橫幅沖過來,上面寫著恭喜大藝術(shù)家攜夫歸來。
遠(yuǎn)處的電子屏正播放著新聞,
薛淮圭因詐騙被警方逮捕,許明歌父女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景為青低頭在我耳邊輕笑:
后山的石頭記了十五年,現(xiàn)在該換我們創(chuàng)造新的記憶了。
我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嘗到了陽光與松木香交織的味道。
原來最好的結(jié)局,不是活在回憶里贖罪,
而是牽著對的人的手,走向鋪滿星光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