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逐漸黯淡,連接天際的那抹彩霞也慢慢地消失,最終被一片夜色覆蓋。
程野微微垂著眼簾,眉頭緊鎖,目光卻有些渙散,癡癡地問道:“如果按那些治療方法去做,多久可以恢復。”
“這個說不好。”梁老教授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鏡,看著他不由地瞇了瞇眼睛,突然正色道:“患者接受治療,有較好的心態,最快三到六個月,就可以慢慢恢復。”
“如果逃避,還會加重病情。”
這老頭的神色很嚴肅,一點兒都不像開玩笑,他必須用很認真負責的態度告訴他,“這類心理障礙的病人很有可能一條路走到黑,自己折磨自己,余小姐跳冰湖就是個例子。”
“程野,你得有個準備…”
“有什么準備?!”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他反應很大,站起來怒目瞪著他,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蹦出來似的,一字一句道:“余糖,永遠不會一條路走到黑。”
“她就算走了彎路我也會把她拽回來的。”
程野不是對梁老教授說的感到質疑,只是害怕,怕到嘴唇都在打顫。他想象不出余糖不在這個世界的后果,他恐怕會瘋掉的。
關鍵時刻很能體諒人,梁老教授緩緩站起來,混濁的眸光有些閃爍,不急不緩道:“我每天將藥熬制好,給你送過去。”“就說是調理身體的藥物。”
“余小姐現在很敏感,不要讓她有較大的情緒波動。”“讓她盡量感覺到溫暖,如果她有特別放不下的事物,可能就不舍得就此消沉下去了。”
他暗暗點頭,也不知道這些話聽沒聽進去。
輕輕推開門,房間里只留下床頭的一盞小燈,散發著微弱的暖橙色光芒,落在她細軟的長發上。程野此刻就特別想要伸手摸一摸,但最后還是強迫自己制止了。
小心翼翼地關門退出來,他自顧自走到對面的西廂房。兩間房是相對的,但自從里面擺滿了醫學設備,他就不怎么回來了。
推開門的那瞬間,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鋪面而來,忍著那股難受勁走進去,從旁邊的柜子里找出一臺電腦,是他曾經經常用的那臺,現在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屏幕亮起的那剎那,可以清晰看到他的眼圈隱隱泛紅。
這是一份備忘錄。
一份關于他們“未來”的備忘錄。
程野看著上面的文字,心底一陣酸楚。上面的計劃才剛剛開頭,下面的就已經實現不了。他有時候就在想,如果沒有感染病毒,他們今年就能訂婚,再過兩年就可以結婚。
可現在都變成虛影了。
程野是個很傳統慢熱的人,讓他說些情話,搞些浪漫,那就是在折磨為難他。可現在看滿屏密密麻麻的文字,這些比鮮花氣球,耳鬢廝磨,還要讓人動情。
坐在沙發里,從窗簾的縫隙里露出一縷月光,斜斜地刷在電腦屏幕上。他就慢慢地往下看,像個隱藏在黑夜中的老鼠,在覬覦曾經可以擁有的,現在卻要被迫放棄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