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記憶浮上腦海,周晏霆對著眼前之人,語氣和善幾分。
“太子殿下。”
“臣沖撞了陛下,因此受罰。”
宋錦淵聞言,一皺眉心,追問下去。
“沖撞……可是因為你大婚當晚不在將軍府一事?”
提及那天晚上,周晏霆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亂葬崗的事。
他看著眉眼和宋淺姝有幾分相似的宋錦淵,心里忽然升起一點希望。
或許……宋錦淵會派人收殮宋淺姝的遺體呢?
想到這里,周晏霆立即開口。
“是,那日長公主墜于朱雀門,陛下說未曾派人收殮尸體。”
“臣想問殿下是否派人前去收殮過長公主的遺體。”
他眼中帶著希冀地望著宋錦淵,卻見宋錦淵臉色微變,眸光也摻雜了古怪之色。
下一瞬,宋錦淵的聲音落下,將他升起的希望打碎。
“宋淺姝么?她不是庶人嗎?何需宮中派人收殮遺體?”
“我們大楚沒有這種丟盡國家臉面自甘墮落的長公主,她死了也好,不必再令大楚蒙羞。”
周晏霆的瞳孔猛地一怔,沒想過昔日那般愛重宋淺姝的太子也會這樣輕賤她。
他雙目失神,想起蕭長纓昨夜說的話。
心上人失約、父母族人的輕視、百姓的謾罵……原來便是這樣嗎?
宋淺姝的回國是無人重視的,沒有人想要她回來,也沒人記得她為三年保護的是楚國。
他們只記得她渾身的臟污,帶著滿身的泥濘歸來,就活該死得也悄無聲息。
心中鈍痛,仿佛刀尖在心上凌遲,周晏霆再度聽見宋錦淵的聲音。
“我聽說你是為了她,大婚當晚才冷落西塞公主的。”
“周晏霆,你難道不嫌臟嗎?”
冰天雪地里,周晏霆渾身都是冷的,聽見這句話他的心也像是落進了這冰雪中。
他渾身顫抖起來,看著宋錦淵遠去的背影,腦海中不斷涌現宋淺姝被凌辱的畫面。
西塞太子的氈帳里,她的衣服在他的宿敵手中撕成碎片。
她的身上被人留下青紫的痕跡,她哭喊著,卻無力掙扎。
她哭叫了一整夜,卻在清早被丟出帳外。
漫天都是雪,她身上的痕跡觸目驚心,卻還要在此刻被人像貨物一般拉來扯去。
北地的雪被染上污濁,傲骨被一寸寸打斷,她與馬兒睡在一處。
臟嗎?曾經的周晏霆是覺得臟的。
可是如今,他卻覺得臟的是天下人,而非宋淺姝。
“姝兒,世間污濁,我將它洗干凈好不好。”
恍惚之中,周晏霆好似聽見一聲很輕的應答。
“好。”
這聲音和他心中一直所想的那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周晏霆也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來。
沾著雪的長睫顫抖著,冷峻的臉上剎那笑意竟是這些時日來最好看的一個。
蕭長纓從御書房里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這個人就算是在雪地里跪著,也看不到任何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