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水下。
湛藍的海水混入絲絲縷縷的紅色,映在越綾微微緊縮的瞳孔,將那一點倉惶映和憂慮照得尤其明顯。
剛剛很混亂的時候,好像有人朝水里開了好幾槍。
裴商從身后抱著她,將她的身體還有四肢全部收攏進懷里,捂得嚴嚴實實。
以至于那些流彈完全避開了她,反而擦過了他的身體。
她背對著他,不知道傷口深不深,但隱約能感覺到殷紅滾燙的鮮血正順著傷口溢進水里,口鼻處隱約泛起腥甜的血氣。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仍舊沒有要放手的意思,反而越抱越緊,骨骼和肌肉發出難以承受的咯吱聲。
深深陷在他懷里的越綾更是感覺到窒息,連繼續下潛都做不到。
更要命的是裴商絲毫沒有帶著她往上浮的意思,不在意汩汩流血的傷口,也不在意自己正朝著海底深處墜去。
完全就是個瘋子,完全失去了理智。
越綾沒有一點辦法,掙也掙不開,只好扭過頭在他繃緊的下頜輕輕吻了一下。
禁錮著她的雙手還是緊得像是鋼筋,但起碼有了一點點轉圜的余地。
越綾便小心翼翼避開他的傷口,在他懷里扭了一圈,從背對著他改為直面他。
不看還好,裴商的臉色簡直能把人嚇瘋。
黑發被海水裹挾著揚起,露出一張冷若寒霜的臉,冷白色的皮膚在水底更顯出一種無機質的冷感,眸底翻滾的情緒不亞于一場海嘯。
他盯著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活活咬碎,再吞進肚子里!
越綾不敢看他,但情況已經不容許她再猶豫,必須盡快把裴商送回岸上。
她的手臂本來抵在他胸膛,此刻微微后移抱住他的肩膀,準備帶著他往上浮。
誰知裴商根本不配合,垂眼看著她,那雙過分驚艷也過分凜冽的眼睛中閃過絲絲縷縷的譏諷,比一望無際的海底還要深邃。
讓我死在這里不更好嗎?
你處心積慮要逃開我,還要當著我的面跳海,這跟拿刀子剜我的心有什么區別?
又何必要虛偽地再救我一次呢?
越綾微微一怔。
是啊,只要他死在這里,壓在她頸側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落下的閘刀就不復存在了,往后的日子里,她也不必再惴惴不安。
而且此刻的裴商根本一點都不強大,他受了傷,在水里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只要她再拖延一點時間,或者干脆利落等他體力耗盡的時候松開手,那他立刻就會死。
他的尸體會被海底風暴裹挾著,落入漩渦中心,也可能會被某種海底巨獸吞吃掉,連骨頭渣子都不會留下。
很愛嚇她也很愛親吻她的裴商會消失,帶她去游樂園、牽著她的手走出鬼屋的裴商會不復存在。
越綾的表情從沒有像此刻這般凝重過。
她知道如果自己靠近裴商,就會靠近危險和不安。
可是如果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叫裴商的人了,她就會開心嗎?就會自由嗎?
這個問題好像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思考。
越綾閉了閉眼睛,咬牙再次把人抱緊,隨后不管不顧吻住了那削薄冰涼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