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一晚,紀徵終于夢到了寒蘇。
夢里,它也叫不秋殿。
不過,牌匾好好地掛在門口。
寒蘇傷得太重,連續昏迷三日。
第三日,是餓醒的。
他們斷糧了。
寒蘇要出去討吃的,他不肯,他抱著她的腰,沖動地說:
“寒蘇,我們一起死了吧。活著太難了!我不想看著你被他們打死。我若死了,父皇肯定會查,打死那些欺辱我們的奴才!”
寒蘇一愣,隨即眼里滿是感動,捏捏他的臉,溫聲細語:
“說什么傻話呢,你可是尊貴的四皇子殿下,是當今天子的兒子,怎么能輕易說死?咱們都要活下去。長大,長大就好了。”
他嗚嗚咽咽地哭了。
寒蘇眼圈也紅了,但她看著眼前哭泣的孩子,忍著沒哭。
她哄他睡著了,又出去了。
其實他沒睡著。
他只是太餓了,方才那些話,有幾分沖動,也有幾分故意做戲的成分。
他怕寒蘇丟下他不管了。
他們都要活著。
活著,寒蘇就要挨打受苦。
他怕寒蘇吃不了這份苦,死了,亦或者跑了。
對不起,寒蘇,我就是這么卑劣的一個人。
長大,我一定要長大,重新回到父皇面前,到那時,我一定會補償你!
外面傳來拳打腳踢,以及太監罵罵咧咧的取笑聲。
那些笑聲越來越刺耳,他怕寒蘇被打死了,急忙溜到門口。
從門縫里看到,一個太監踹倒寒蘇,讓她趴在地上,然后騎在她的背上,用樹枝抽她,嘴里哈哈笑道:
“駕!我的馬兒快跑啊!跑得快,我才給你吃草!”
寒蘇馱著那人高馬大的太監,艱難地爬動。
她的眼淚一顆顆落在地上,小聲哀求:“你們幾日沒給吃的了,今天要多給一些。”
嗡一聲,他感覺自己的腦袋炸了,耳朵炸了,眼睛也炸了。
他死命地捂住耳朵,閉緊眼睛。
只要聽不見,看不見,他就可以當寒蘇沒遭這些罪。
不知過去多久,他感覺時間走到盡頭,世界都毀滅了,然而寒蘇還沒有回來。
他慢慢睜開眼睛,放開捂住耳朵的手,外面一片死寂。
“寒蘇!”
他再也顧不上自己會不會被發現,被欺辱,猛地拉開大門。
外面卻沒有人。
他慌了,到處去找寒蘇,也始才發現,原來這處冷宮有名字,門口的牌匾上寫著“不秋殿”三個字。
不知落了多少年的灰。
他是在不秋殿的后面發現寒蘇的。
寒蘇已經餓暈了,懷里抱緊了三個饅頭,幾乎沒有氣息。
他甚至能想象,那些太監是怎么把她當馬騎,驅趕到這里的。
“寒蘇!我的寒蘇啊!”他抱著寒蘇,恨不得嚎啕大哭,卻只敢小聲嗚咽,生怕引來那些虎狼般的太監們。
他拖著她輕飄飄的身體,一點點把她拖回不秋殿,撕碎了饅頭,一點點喂給她。
他哭得兩眼腫成核桃,不停地向上天祈禱,不要帶走他的寒蘇,他愿意拿一切換回寒蘇的性命。
寒蘇終于醒過來。
他喜極而泣,握緊她的手。
她沖他一笑。
少女的雙眸比仙女的眼睛還更清澈、圣潔。
他又哭了,再次問出那個問題:“寒蘇,你為什么對我這般好?”
他不值得。
他根本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