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與紀循對視一眼。
很快，母子倆錯開視線。
紀循拱手道：“兒子受教，待有了皇長孫，便離開這是非地。”頓了頓，頭疼道，“只是，紀銜這個燙手山芋，恐怕母妃是甩不掉了。”
端妃搖搖頭，唏噓不已：“如今宮里，除了我的檀慶宮，他也沒有旁的地方可去了。
“少不得我費些心，遵照皇上的旨意，教教他念念佛經，修身養性，去去戾氣。
“說來，老六養成這般混不吝的性子，也不知當初的貴妃娘娘是如何教養他的。
“我尚且記得，喬氏初初入宮時，端的一副大家閨秀、貴胄千金的作派。當年太后在世，還夸過喬氏通身方是大家氣度，把宮里的姐妹們都比得小家子氣了。”
端妃輕輕笑了一聲，接著講起喬氏入宮時的其他事，多數是喬氏與皇后之間別苗頭、爭貴賤高下，又與后來居上的溫玉妃爭寵。
與她之間的恩怨，她卻是一句沒提。
紀循默默聽著，面上含笑，一點沒有不耐煩。
檀慶宮里，空氣中充斥著檀香味，流淌著靜謐安詳的氣氛。
陡然間，這氣氛被一聲哭嚷打破。
六皇子紀銜蹬蹬闖入主殿，噗通跪在地上，哭道：
“端母妃，我想求見父皇！我是冤枉的，我想明白了，是紀衢害我！他故意隱瞞我，父皇賜御膳的消息，引誘我說出御膳有毒的話！是他害我！”
談話被打斷，端妃微微不悅，她蹙起眉梢，柔聲道：“小六，你先起來，如此哭鬧，傳到你父皇耳朵里，你父皇又要罰你。”
紀銜聞言，本能地一激靈，爬起來，扯住端妃的袖子，低聲哭求：
“端母妃，求您放我出去，我要去找紀衢對峙！”
端妃手腕上的佛珠一晃，紀循呵斥道：
“成何體統！你把這里當成什么地方了？菜市口嗎？父皇已下了旨意，不可更改。
“今后，你就跟著母妃，念經誦佛，什么時候性子定下來，什么時候才能見父皇。今日的話，再不可說！”
紀銜被叱得渾身一抖，下意識松開端妃的袖子，束手束腳地站著，眼淚唰唰地掉，再不敢哭出聲。
端妃拍拍紀銜的手背，溫聲勸道：
“銜兒，你這性子，確實該改一改了。再這么莽莽撞撞下去，不僅害了你自己，還會害了你母妃。”
紀銜小聲哭腔道：“父皇一向看重端母妃，端母妃能不能為我求求情，我不求旁的，只求見一見父皇，為我自己伸冤。”
端妃與紀循又對視一眼。
母子倆都搖頭。
這紀銜當真可笑，分明是他指使郭裕下毒，結果就他倒霉了，他反倒口口聲聲喊冤。
當真是個傻子。
端妃輕聲慢語：“你父皇正在氣頭上，哪里會愿意見你？再聽你伸冤，要推翻他之前的旨意，只怕他越發不待見你。”
紀銜被說得心頭一刺。
是的，自從母妃被揭發與溫玉妃的案子有關后，父皇就不待見他們母子了。
宮里人人皆知，只有他自己，拼了命地朝父皇面前湊，假裝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六皇子。
端妃溫柔而慈愛地看著他，眼里含著憐憫，宛如佛龕上的那座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