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感覺自已的大腦，一個經歷過無數次險象環生、見識過魔君賴賬、天仙跑路的前資深討債員的大腦，此刻有些宕機。
她設想過凌修會動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或許會用他們被系統追殺的慘狀來博取通情，又或者用某種利益交換來打動這位古老的神祇。
但她萬萬沒想到，凌修選擇了一種她最熟悉，也最痛恨的方式——開會，路演，畫大餅。
還是對著一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個世紀的前城隍爺。
史先生那雙藏在老花鏡后的眼睛，古井無波，卻仿佛蘊含著整座城市的滄桑。他盯著凌修，又看了看他手中那個屏幕閃爍著雪花的pos機，沉默了足足半分鐘。
地下室里，只有那些古籍書頁翻動的“嘩啦”聲，像是無數亡魂在竊竊私語。
“陰德……kpi？”史先生沙啞地重復著這個陌生的詞匯，語氣里聽不出喜怒。
“是的，kpi，關鍵績效指標。”凌修非但沒有退縮，反而上前一步，臉上的笑容真誠得像個拿到了天使輪融資的創業公司ceo，“史先生，您坐擁兩百七十多萬的‘潛在用戶’，這是一筆多么龐大的‘沉睡資產’！這些游魂在人間滯留，不僅消耗城市的氣運，也讓您的‘陰德賬戶’常年處于赤字狀態。長此以往，別說‘上市’了，恐怕連‘年審’都過不了啊！”
蘇晴默默地向后退了半步，她想找個書架縫把自已藏起來。她覺得下一秒，這位城隍爺就會把他們倆一起打包塞進某本《聊齋志異》里當反面教材。
然而，史先生的反應再次出乎她的意料。他沒有發怒，反而慢悠悠地重新坐下，拿起羽毛撣子，輕輕拂去桌上的一粒灰塵。
“說下去。”
兩個字，讓凌修精神一振。有戲！
“我們的‘往生者權益保障協會’，致力于解決的就是這類‘歷史遺留問題’。”凌修的語速不自覺地快了起來，充記了激情，“我們可以為您提供一攬子解決方案！在他的掌心凝聚。
他對著空氣，輕輕一蓋。
凌修的口袋里，多了一張卡片。那是一張老式的圖書借閱卡，姓名一欄寫著“凌修”，編號是“007”，但發卡單位卻是：【往事看守所】。
“歡迎入駐。”史先生的聲音恢復了沙啞和平靜，“記住，只要你們待在我的書庫里，系統就找不到你們。但你們也最好記住自已的承諾。”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關于那個……kpi，我希望在下個季度財報里，看到成果。”
說完，他轉身，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已的座位，仿佛剛才那個言出法隨的神祇，只是一個幻覺。
凌修捏著那張滾燙的借閱卡，看著蘇晴，兩人臉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疲憊笑容。
他們，終于有了一個可以喘息的家。
雖然這個“家”的房東，是個等著他們沖業績的、活了幾百年的神仙。
這筆買賣，好像……也不算太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