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煙盒抖出根煙,打火機打了三下才著。
我盯著他夾煙的手指,突然想起十天前他第一次押中時,眼睛亮得像揣了星星,現(xiàn)在那點光還在,只是裹了層說不清的狂熱,像燒得太旺的炭火,看著就怕燒到手。
“我昨天輸過八千。”他突然說,吐了口煙圈,“凌晨三點,一把押錯,從一萬三掉到五千。”煙圈在燈光下散了,他低頭笑了笑,“當時真想把手機砸了,后來咬著牙從頭押,押五十的,押一百的,慢慢又追回來了。你看,這玩意兒得有耐心。”
大虎沒說話,走到門口時回頭:“你媽要是知道這錢是賭來的,估計就不是開心了。”
瘦猴臉上的笑僵了僵,又很快扯開:“她不知道不就完了?”他掏出手機又點開那個熟悉的界面,“再來一把,贏了就走。”
這次他押了五千在小,手指點得又快又狠。
即將開獎時,我突然聽見樓下收廢品的鈴鐺聲,叮鈴叮鈴的,在傍晚的風里飄得很遠。
“0+2+1=03小!”瘦猴的聲音突然拔高,把手機舉得老高,“一萬五變兩萬!林哥,我說啥來著?”
他本想把余額截圖發(fā)到朋友圈,配文寫著“運氣來了擋不住”,當時我便提醒他小心被舉報了。
他只好作罷然后揣好手機往門口走:“走,吃燒烤去,我請客!”
我和大虎跟在他后面,看著他走路時肩膀都帶著勁,像是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
晚風卷著街邊小吃的香味飄過來,瘦猴在燒烤攤前豪氣地揮手:“老板,腰子、筋頭、脆骨,一樣來二十串,再搬箱啤酒!”
他舉著酒瓶跟我們碰杯,泡沫濺在胳膊上也不擦,嘴里全是規(guī)劃:“等贏到三萬,我就買個新手機,再給我媽換臺洗衣機。”
瘦猴說著又掏出手機,屏幕還停留在qq群下注界面,“要不再押最后一把?就押一千。”
我按住他的手,掌心觸到他手心里的汗,黏糊糊的像沾了膠水。
燒烤攤的煙火氣裹著晚風撲過來,熏得人眼睛發(fā)澀。
“吃你的串吧。”大虎把一串腰子塞他手里,“涼了就不好吃了。”
瘦猴看了看手里的腰子,又看了看手機,最終把手機揣回兜里,大口嚼起來。
可我瞧見他時不時摸一下褲兜,像是里面揣著團火,不看兩眼就坐立不安。
那頓飯吃到半夜,瘦猴喝得滿臉通紅,嘴里還在念叨他的“規(guī)律”。
送他到家樓下時,他突然拉著我胳膊,眼睛在路燈下亮晶晶的:“林哥,明天我?guī)阃妫首屇阋糙A。”
我沒說話,大虎在旁邊嘆了口氣:“你說他這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
晚風把燒烤的味道吹遠了,我摸了摸褲兜里的手機,屏幕暗著,像塊沒溫度的石頭。
這十天我在賭局里拉鋸,贏了輸,輸了贏,最后啥也沒撈著,倒像是耗掉半條命。
可瘦猴不一樣,他贏了錢,贏了底氣,甚至贏了對未來的幻想,只是那幻想像泡沫,看著五彩斑斕,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破。
我也想像瘦猴那樣贏把大的,但是我自知沒有那份勇氣跟果斷,我只適合小刀鋸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