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城郊機場,我讓副隊先把何正明扣押起來,
自己揣著那張磨得發皺的工友名單,在城里轉了三天。
找到老張時,他正在建材市場蹲活,佝僂著背,左腿卻不見蹤影。
他見了我,沒有想象中的激動,而是往旁邊挪了挪,給我騰出了塊能坐的石頭。
“李工,你回來了。”
“張叔,其他人呢?”
我聲音有些哽咽,連忙遞了瓶礦泉水過去。
“大部分人都回農村老家了,剩下幾個和我一樣倔,還想著在這里找點活,賺點錢。”
我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我弟呢?就是咱們隊里最小的那個,我聽說他”
張叔沒有說話,示意我跟著他走。
“張叔,你這條腿,還是沒能救回來嗎?”
看著他艱難起身,我連忙將他背在身上。
“去哪,你指路!”
大概走了半個小時,我們來到了郊外的一個亂葬崗。
老張突然抬起了頭,眼里含著淚。
“我們隊,一共死了三個,他們到死都惦記著那筆工資,特別是你弟,他從樓上跳下來,還死死攥著你當時為了逗他開心,給他畫的工資單。”
我望向這亂葬崗,風卷著紙錢灰往人臉上撲,遠處密密麻麻的土坡上插著幾塊歪歪扭扭的木牌子,字跡早就被雨水沖沒了。
“就……就在這一片了。”老張頭指著眼前高低不平的土坡,聲音發顫,“當時沒錢買墓地,只能找老鄉借了把鐵鍬…
埋得淺,這幾年雨水大,早就找不著具體在哪兒了。”
我站在荒草叢里,看著那些連名字都沒留下的小土堆,
突然想起弟弟總愛說的那句話。
“等李哥給我發了工資,我一定能治好媽媽的病,我要帶她去爬長城,看tiananmen。”
我的眼眶突然熱得發燙。
在戰場上被子彈擦過動脈沒哭,被叛徒出賣困在沙漠三天三夜沒哭,
可此刻看著這片荒墳,我卻像個傻子似的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撥通電話讓副隊將何正明帶了過來,
他被兩個隊員架著,臉上滿是嫌惡。
“有什么好哭的?一群窮鬼死了也占地方,埋這兒正好,省得污染我們的空氣!”
我猛地站起身,抹了把臉,眼神冷得像冰。
“我三個兄弟被埋在這,我找不到他們的墳了。這里那么多土坡,你給我挨個跪下磕十個響頭,磕完為止!”
“你瘋了?”
何正明猛地掙開隊員的手,往后退了兩步,滿臉倨傲。
“我何正明是什么身份?讓我給這些死了都沒人知道的垃圾磕頭?你做夢!”
他理了理被扯皺的襯衫,下巴抬得老高。
“有本事你現在就崩了我!要么就送我去監獄,老子寧愿蹲一輩子大牢,也不可能給這群下賤東西低頭!”
我沖副隊擺了擺手,遠處的越野車上下來兩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