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聽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錢國棟的臉色卻比剛才聽到趙東來倒臺時還要凝重,他一把按住葉凡的手臂,聲音都有些發緊:“葉凡,不能去!這百分百是鴻門宴!”
他急得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花白的頭發都仿佛又白了幾分。
“趙衛東這個人,我清楚得很!他就是一條笑面虎,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你把他最得力的刀都給掰斷了,他現在叫你過去,還能有什么好事?他這是要關起門來,把你這只出頭鳥,徹底按死在泥里!”
面對錢國棟幾乎是失態的勸阻,葉凡的眼神卻異常平靜。
他反手輕輕拍了拍老書記的肩膀,那份鎮定,反而讓錢國棟焦躁的心安定了幾分。
“書記,我不是去挨打的?!比~凡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是去跟他談判的?!?/p>
出發前,葉凡撥通了蘇沐秋的電話。
“我要去縣zhengfu一趟?!彼恼Z氣很平靜,就像在說一件尋常小事,“一個小時后,等我電話?!?/p>
電話那頭的蘇沐秋冰雪聰明,瞬間就明白了這通電話背后,是何等驚心動魄的兇險。
她沒有多問一句廢話,聲音里沒有半分柔弱,只有一種生死相托的堅定。
“好,我等你。如果你不打來,我就把所有東西都發出去。”
這便是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約定。
縣zhengfu大樓莊嚴肅穆,葉凡獨自一人,走上臺階。
縣長秘書王海早已等在門口,三十歲出頭的年紀,一身筆挺的西裝,金絲眼鏡背后,是一雙審視的眼睛。
“葉凡鎮長,真是年輕有為啊?!蓖鹾D樕蠏熘ばθ獠恍Φ谋砬?,主動伸出手,握手時卻只用了兩個指尖輕輕一碰,那份居高臨下的傲慢,不加掩飾。
“趙縣長日理萬機,還能抽出時間親自過問青山鎮的工作,真是我們基層的榮幸?!彼贿呉罚贿吙此齐S意地說道,“不過年輕人嘛,有干勁是好事,但也要懂得韜光養晦。鋒芒太露,有時候,容易傷到自己?!?/p>
葉凡全程神色淡然,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禮貌的微笑,仿佛根本沒聽出任何弦外之音。
“王秘書說的是,我一定牢記領導教誨?!?/p>
一拳拳的下馬威,全都打在了棉花上,讓王海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推開那扇厚重的實木門,一股混雜著墨香與檀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縣長趙衛東,并沒有坐在那張象征著權力的巨大辦公桌后。
他穿著一身寬松的唐裝,正站在一張紅木書案前,氣定神閑地練著書法。
他沒有抬頭,甚至沒有看葉凡一眼。
寬大的辦公室里,只有那支狼毫毛筆在宣紙上摩擦時,發出的“沙沙”聲。
一股無形的,屬于上位者的威壓,如同水銀瀉地,瞬間籠罩了整個空間,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王海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并輕輕帶上了門。
葉凡就那么靜靜地站著,不卑不亢,眼神平靜地欣賞著墻上那副“寧靜致遠”的字畫,仿佛自己不是來接受審判的階下囚,而是來參觀藝術展的客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這無聲的較量,比任何激烈的言語交鋒,都更考驗人的心性。
終于,趙衛東寫完最后一個字,緩緩收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