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半。
葉凡站在縣委大院的門口,陽光正好,照得那棟略顯陳舊的蘇式建筑,平添了幾分威嚴。
和衛生局那邊人來人往的熱鬧不同,這里安靜得能聽見風吹過梧桐樹葉的沙沙聲。
空氣中仿佛都帶著一種無形的秩序感,讓人的腳步聲都不自覺地放輕了。
口袋里的手機震了一下,是蘇沐秋發來的信息。
“茶局兇險,自帶解藥。解藥沒有,白開水也行,至少能稀釋毒性。”
葉凡看著屏幕,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回了兩個字:“收到。”
剛走進大樓,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哎喲,葉局長,您可來了!我在這兒等您半天了!”
是劉建民。
他今天換上了一身嶄新的深色夾克,頭發梳得油光锃亮,那副諂媚的姿態和他當初在會議上公然發難的樣子,判若兩人。
“張書記的辦公室在三樓,我給您帶路。”劉建民點頭哈腰地在前面引路,腰彎得像只煮熟的蝦米。
周圍偶爾路過的干部,看到這一幕,眼神都變得有些玩味。
誰都知道劉建民是張書記的人,如今卻對一個代局長這般恭敬,這本身就是一場無聲的戲。
葉凡神色淡然,不遠不近地跟著,既不熱絡,也不疏遠。
他知道,這杯茶,從他踏進這棟樓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喝了。
張海濤的辦公室,比李建國的要大上一些,裝修也更顯古樸。
巨大的紅木辦公桌,背后是一整面墻的書柜,里面擺滿了各種精裝書籍和文件。
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正坐在沙發上,手里捧著一份報紙,正是昨天青川縣的晚報,頭版頭條,就是關于那場公開聽證會的報道。
他穿著一件半舊的白襯衫,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溫文爾雅,像個大學教授,而非執掌一縣權柄的縣委書記。
“張書記,葉凡同志到了。”劉建民恭敬地站在門口,聲音都放低了八度。
張海濤放下報紙,抬起頭,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小葉來了,快坐,快坐。”他站起身,親自指了指對面的沙發,又對劉建民說,“建民啊,去把我那罐大紅袍拿出來,給小葉同志嘗嘗。”
這番姿態,親切得像是長輩在招待晚輩。
劉建民受寵若驚地去了,辦公室里只剩下葉凡和張海濤兩個人。
“小葉同志,年輕有為啊。”張海濤打量著葉凡,目光里帶著審視和欣賞,“建國同志真是慧眼識珠,給你這把快刀,找到了用武之地。”
這話聽著是夸獎,卻暗藏機鋒。
一句“建國同志的快刀”,直接給葉凡定了性——你只是李建國手里的一件工具。
葉凡坐在沙發上,腰背挺直,臉上掛著謙遜的微笑:“謝謝張書記夸獎。我只是個醫生,看到病了,總想著治好,不管這病人是誰,病有多難治。”
他不接“快刀”的話茬,而是把自己拉回到“醫生”的身份上。
醫生治病,天經地義,無關派系,更無關是誰的刀。
張海濤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光,臉上的笑容卻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