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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1頁)

沈清辭眉頭一蹙,顯然沒料到會得到如此直接的回應。

楚峰卻沒理會他臉上的不悅,只是指了指他手里的書卷,淡淡道:“《禮記·曲禮上》有云,‘臨財毋茍得,臨難毋茍免’。”

“你只注其表,卻未得其髓。‘茍’字之解,并非單指‘茍且’,更深一層,是‘逾禮’。”

“財物當前,不合禮法者,分文不取;危難當頭,有違道義者,寧死不從。這才是君子之行。”

“你方才喝止眾人,看似公允,實則是在維護青云學堂的臉面,是為你自己的‘禮’。并非是為我等遭受非議,而鳴不平。此為,臨難而‘茍’免。你已輸了心境,詩會,又如何能贏?”

話音落下,滿院寂然。

沈清辭如遭雷擊,呆立當場,他低頭看著自己書卷上那一行行工整的批注,再回想方才楚峰那番話,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滿院,死一般的寂靜。

方才還嗡嗡作響的嘲諷與譏笑,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戛然而止。那些衣著光鮮的學子們,一個個張著嘴,臉上的表情從鄙夷凝固成了荒謬,再從荒謬轉為呆滯。

他們聽到了什么?

一個六歲的鄉下土包子,竟當著所有人的面,引經據典,指點他們青云學堂所有學子都敬若神明的沈師兄?

而且,聽起來竟他娘的還有幾分道理?

沈清辭僵在原地,如遭電擊。

他手里那卷記滿了心得的《禮記》,此刻仿佛有千斤重。楚峰那番話,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根燒紅的鐵釬,狠狠地烙在他心上,烙在他引以為傲的學識上。

臨難而“茍”免

是了,他方才出手,真的是為了給這幾個鄉下來的同道鳴不平嗎?

不。

他只是覺得,在青云學堂的地界上,如此喧嘩非議,丟的是學堂的臉,是他沈清辭的臉。他的出發點,是維護自己圈子的體面,而非匡扶什么公道。

這等心境,與那句“寧死不從”的君子之道,何止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自詡鉆研經義,見解獨到,卻沒想過,自己早已落了下乘,被一個六歲的孩童,一語道破了心障。

這哪里是辯經,這分明是誅心!

站在一旁的曾夫子,原本鐵青的臉色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壓抑不住的紅光滿面。他看著自己這個得意門生,那小小的身板,在滿院錦衣少年中,竟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壓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他捋著胡須的手,微微發顫,嘴角卻怎么也壓不住地向上翹起。

痛快!

這比自己當年在朝堂上痛斥那些奸佞,還要來得痛快!

沈清辭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過了許久,他深吸一口氣,竟對著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孩童,鄭重其事地躬身,作了一個長揖。

“受教了。”

這三個字,他說得艱澀,卻無比誠懇。

這一揖,讓周圍的學子們,下巴幾乎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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