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反復的撐篙忽有了樂趣,黑冷的水流也舒緩溫柔起來,有一瞬間,他竟覺得這段路若能一直這樣下去倒也不錯。
但割面的寒風吹醒了他,他是郎子,莫說寒風,便是刀子也不懼,但大皇姊不同
“外面風冷,阿姊進去吧。”
長華笑道:“這處景好,我看兩眼,你莫管。”
穆元景還想說什么,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來。
一道輕快的歌聲從遠處傳來,朦朦朧朧,竟不知是哪里的漁人在唱歌。
歌聲通過水面,好似也帶了一絲悠遠,見看景的人越發得趣,側向他這邊的一只耳朵都好似豎了起來,穆元景松了一口氣,心中的自愧總算少了些。
歌聲斷斷續續,間或有幾句能聽清:
“萬物生靈,擾擾紛紛勸世人,蒼天有眼,莫做惡人,貧富雖天定,將相本無種,男女當自強,萬事皆可成枯草能逢春,花謝能再開,光陰忽如寄,逝去不再來”
歌聲悠悠,長華一曲聽完,回想著最后一句“人生如水流,少年莫虛度”,只覺意猶未盡。
“阿姊喜歡這個?”
長華笑笑:“閑坐時倒也可聽聽。”
見她自得其樂,穆元景的唇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水流潺潺,篙聲篤篤,又行數里,忽聽一陣鑼鼓聲響,從一側的岸邊傳來,甚是突兀。
再行近些,隱隱聽得人聲鼎沸,竟如集市一般。
長華起身去看,只見岸邊影影綽綽,高高矮矮俱是房屋,她看過這一代的地圖,便知是永安鎮到了。
永安鎮外立有江神祠,年年這個時節祭江神,明日便是正祭,故而這般熱鬧,長華來時便見到了,只是事情未完無暇去看,如今算是事成,她有心上岸,但如此一來勢必耽擱三皇弟的時間,正踟躕,就見船向岸邊靠去,穆元景的聲音響了起來:“那里有熱湯餅,叫他們吃一碗暖暖身。”
剛好從后艙過來的蹇三忙道:“不必了,多謝三殿下體恤,我們不冷。”
他方才就察覺船頭撐篙的艄公奇怪,及至聽了他與公主的對話,便知這艄公乃是三皇子扮的,只是不便打擾便沒過來拜見。
倒是蹇三身后的紀松川含笑道:“某正覺腹中空空,極是渴盼熱湯餅果腹,在此謝過殿下與公主。”
他一揖為禮,舉止如行云流水,雅致而不草率。
穆元景拱手還禮,雖同樣簡單,卻是威儀內斂,攝人心魄。
“郎君高義,當以君子之交,今日因緣際會,盼如高山流水,紀郎君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