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華從水中將昏迷的穆元景托起來的時候,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三皇弟曾入水救她一命,如今還了,她可不欠他了。
至于盧瀚凝,她沒找到。
甚至那秦欣妹與秦大都一并失蹤,長華已下令叫人下水搜尋,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找到。
長華等不得,先帶穆元景回了妃陵。
同時她叫人往法華寺去,務必將慧智禪師與濟弘小師父一并請來——之所以要求這么高,乃是因為長華看見了穆元景的傷勢。
除了重新裂開的舊傷,他的左肩之上竟有一處新添的傷口,看樣子乃是匕首刺入所致,至今鮮血汩汩,早已將他的中衣染成一片血紅,只因他外裳黑色,又是夜間,長華才沒能發覺。
受了這樣的傷,竟還兩次下水長華真不知該怎么說才好,三皇弟大仇未報,難道真的不想活了?
這樣的氣悶在穆元景起了高熱之后,更是化為了咬牙切齒的怒罵。
無知,混賬,活該!
但當看到那張蒼白的面龐上漫起了異樣的猩紅,失了血色的雙唇交替重復著“表兄”與“阿姊”時,長華還是忍不住坐到近旁,用溫熱的軟巾一遍一遍地擦拭著穆元景的面龐。
在濟弘連連點頭表示非常合乎他的要求并親自去熬藥之后,長華附到穆元景的耳邊,惡狠狠道:“喊什么喊,你阿姊很生氣,不會再理你了。至于你那表兄,說不定已經喂了魚你現在立刻醒來,還能撿一撿他的尸骨。”
穆元景皺了眉,口中不再呢喃,面上的猩紅卻越發鮮艷,長華一摸,額上越發滾燙。
嗨
跟一個病人啰嗦什么,長華閉了口。
但片刻之后,穆元景卻開始哼哼起來,長華貼近聽了會兒,才發覺穆元景在喚“阿娘”。
“疼”
能不疼嗎?傷口那么深呢!
長華嘆了一口氣,想起盧貴妃的慈愛溫柔,換了個語氣,輕聲道:“很快就不疼了,壽奴,快快醒來吧。”
壽奴是長華從貴妃娘娘口中聽過的稱呼,想來是穆元景的小名,她做阿姊的,喊喊也沒什么。
哪知這一喊不要緊,只見兩行水跡自穆元景緊閉的雙目溢出,一直沒進了鬢角的烏發,連綿不絕,長華擦了三次都沒擦凈。
但此前還哼哼的人卻無聲無息,平靜的好似一個木頭人。
哭都如此克制,這還是意識昏沉之際長華的心揪了一下,手中的巾子再次落在了那張消瘦的面頰上,動作已輕柔了很多。
穆元景燒了一夜。
第二天旭日初升之時,他才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眨了眨干澀的眼睛,混沌的大腦漸漸清晰,同樣清晰的是,映入眼簾的那張并不陌生的面孔。
“三殿下,你醒了?”
何琇笑了起來,態度頗殷勤,表情略夸張。
穆元景愣了片刻,這才將本不該出現在眼前卻偏偏出現了的人影與此前發生的事情結合起來,瞬間明白了此人的來意。
但那不是他關心的,他便沒理。
轉頭看向一旁,只見蒙夜、濟弘站在一邊,他最想見的人卻都未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