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已有準備,換了衣裳便往外去迎了。
靜齋院子不大,長華方出了房門,便見一身玄衣的皇帝正站在門外。
時隔三年,長華再一次見到了這位父皇的面。
相比三年之前,皇帝更加瘦削,厚氅之下空空蕩蕩,行走間只覺腳步虛浮氣力不足曾經偉岸肅穆的天子,如今兩鬢斑白形容憔悴,不惑之年竟有衰敗之相,長華一愣,尚未開口,已然紅了眼眶。
誠然她已不再如幼時那般渴盼父皇的愛寵,但看著皇帝那張不抵歲月侵蝕的面孔,不必刻意,心內的刺痛便油然而生。
“父皇”
長華矮下身去,垂首行禮。
皇帝連行兩步趕到廊下,看著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女娃,已然從襁褓稚兒長大成人,心中多少有些寬慰。這么多年,他忙于國事分不出多少精力關心這個孩子,難得她還這般記掛自己。
皇帝的目中綻出笑來,溫和道:“阿霽平身吧,父皇來看你了。”
“多謝父皇。”長華起身,帶了濕意的雙眸抬了抬便又垂下去,受寵若驚道:“父皇宵衣旰食日理萬機,本該孩兒去拜望父皇才是,累父皇為孩兒勞心費力,都是阿霽之過。”
這話略顯拘謹,但女孩面上平靜坦然,又無怨懟,有的只是一絲淡淡的苦澀。
皇帝頓時愧疚無比,越發溫和地道:“阿霽勿要自責,朕一直記掛你,昨日你昏倒,朕憂心如焚,今日自要來看你。快進去吧,別凍著了。”
長華目中露出驚喜,連連點頭,將皇帝迎到了正堂之中。
皇帝踏進去,不禁又一怔。
靜齋正堂之中陳設簡單,不過桌椅瓶爐,無古董字畫亦無珍玩器皿,素簡一如往昔。
時光倏忽,斗轉星移,這靜齋竟還是如十多年前般一成不變,仿佛一直留在了歲月里。
只物是人非,同樣的齋室中,卻沒有那個嫻雅淡然的女郎。
長華敏銳地察覺到皇帝瞬間低落的情緒,約莫是想起故人長華環顧一遭,頓時也感悵然。母妃的布置,她分毫未動,只是多年以來看習慣了,若無皇帝這一怔,她竟忘了,這都是曾經母妃在時的樣子。
父女相對無言,還是汲平忍不住,打破了平靜道:“陛下,大公主,坐下用些熱茶吧。”
身為東道主卻要別人來招呼,自是失禮,長華便收了情緒,親去捧茶,雙手奉向皇帝。
皇帝接了茶,目光卻落在桌案上的一張舊弓,面上不禁露出一絲追憶。
他放下茶盞,走過去拿起那張通體金黃的柘木弓,只見弓身光滑似玉,似乎被人時時把玩,便道:“阿霽會射箭?”
長華點了點頭,悄悄抬眼,只見皇帝恰好望來,她便飛快地垂了頭,好似害怕皇帝責罰她一般。
皇帝豈能看不出來?
他拉了拉那張柘木弓,忽起了興致,道:“靜齋可有箭?阿霽射一支朕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