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環(huán)。
那個曾讓他魂牽夢繞，讓他不惜傾覆天下的名字，此刻在他心中，竟激不起半點漣漪。
死了？
或是沒死？
那又如何。
不過是又一樁麻煩事，又一個讓他這太上皇的顏面被人踩在腳下摩擦的證據(jù)。
他緩緩轉(zhuǎn)過頭，目光越過那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老宦官，望向殿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他的思緒早已不在那個女人的生死上，而在那個將他囚禁于此的年輕人身上。
李璘。
親手將將他拉下皇位的李璘。
他才是這一切的主宰。…
冷宮的門被巨力撞開，朽壞的門軸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李瑁瘋了沖進(jìn)去，一眼就看見了懸在梁下的那個身影。
一襲白衣，在昏暗的光線里。
“玉環(huán)！”
他凄厲地喊了一聲，連滾帶爬地沖過去，踢開腳下的圓凳，拼盡全身力氣將那具已經(jīng)開始發(fā)涼的身體抱了下來。
懷中的人兒面色青紫，脖頸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勒痕。
她已經(jīng)沒了呼吸，身體軟得像一團(tuán)沒有骨頭的爛泥。
“不…不…”
李瑁抱著她，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狼狽不堪。
他徒勞地拍打著她的后背，將自己的嘴唇湊上去，胡亂地渡著氣，動作笨拙而絕望。
就在這時，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門口。
金仙公主一身星月道袍，面容清冷，目光如冰。
玉真公主站在她身側(cè)，看著眼前的鬧劇，秀眉微蹙，眼中閃過不耐煩。
“鬧夠了沒有？”
金仙公主的聲音不大，卻瞬間刺破了李瑁的悲聲。
李瑁抬起頭，看到兩位姑姑，抓住了救命稻草：“姑姑！救救她！快救救她！”
金仙公主的視線從楊玉環(huán)青紫的臉上掃過，最后落在李瑁那張?zhí)闇I橫流的臉上，眼神里沒有憐憫，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失望。
真是個窩囊廢。
為了一個女人，失態(tài)至此。
“你留在這里，只會讓她死得更快。”
金仙公主冷冷開口，“滾出去。”
“我不走！我走了，父皇…父皇他…”
“你父皇？”
玉真公主忍不住嗤笑一聲，語氣里帶著幾分天真爛漫的殘忍，“他現(xiàn)在自身都難保，還在乎一個女人的死活？十八郎，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李瑁心上。
是啊，父皇…
那個曾經(jīng)為這個女人一擲千金，不顧天下人反對的父皇，如今自己都成了階下囚，又怎么會管她的死活？
金仙公主不再理會他，徑直走到楊玉環(huán)身邊，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
“還有一口氣。”
她平靜地說道，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然后她轉(zhuǎn)頭，目光再次鎖定李瑁，“你現(xiàn)在立刻離開這里，就當(dāng)從沒來過。否則，誰也保不住你。”
“可是她…”
“我們姐妹在此，自然不會讓她就這么死了。”
金仙公主打斷他，語氣不容置喙，“但你也記清楚，我們只是不讓她現(xiàn)在死。至于她以后是死是活，你說了不算，我們說了，也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