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府的門,在李季身后緩緩合上。
沉重的木門,隔絕了里面所有的震撼、警惕與算計。
也隔絕了那份,或許是付子明一生中僅有一次的,對一個年輕人的由衷激賞。
夜風如刀,刮在臉上,帶著刺骨的寒意。
李季胸中那團為國為民的烈火,卻在這寒風中燒得更旺。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他低聲呢喃著自己剛才的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卻又無比堅定的弧度。
說給付子明聽。更是說給他自己聽。
從王府世子到黑風礦奴,再到如今這孤懸于朝堂的棋子,他早已沒什么可以失去。
既然爛命一條,那便拿去燒!
燒出一個朗朗乾坤!
燒出一個錦繡山河!
回到自己的府邸時,已是深夜。
這里遠不如從前的王府氣派,只是一座尋常的三進院落,皇帝為了彰顯恩典臨時撥給他的。
下人們早已歇下,院中一片寂靜。
唯有后院一間廂房,還亮著溫暖的燈火。
李季放輕了腳步,緩緩靠近。
還未走到窗前,一陣壓抑著的,銀鈴般的輕笑聲,便順著窗縫飄了出來。
是兩個女人的聲音。
一個清脆悅耳,帶著幾分異域風情的嬌俏。
另一個則溫婉柔和,卻透著一絲中氣不足的虛弱。
李季的眼神,瞬間柔和了下來。
是溫雅公主和柳如煙。
自從上次柳如煙為替他擋下刺客一劍,身受重傷,一直臥床休養。
而這位來自草原的蠻夷公主,不知為何,竟一反常態,日日都來探望陪伴,與柳如煙說些女兒家的體己話。
李季這幾日為了賑災和朝堂之事焦頭爛額,也確實多虧了溫雅的陪伴,才讓柳如煙不至于太過孤單。
他站在廊下,沒有立刻進去,只是靜靜地聽著。
“后來啊,我們草原上的男人為了搶一個婆娘,就賽馬,誰的馬跑得最快,誰就能把人娶回家!”
是溫雅公主的聲音,帶著炫耀般的活潑。
“那要是跑得慢的那個,也喜歡那個姑娘呢?”柳如煙的聲音很輕,帶著好奇。
“那就打一架,打贏的那個帶走,我們草原的規矩,簡單得很!”
“噗嗤。”柳如煙似乎被逗笑了:“真是霸道。”
“那是,我們草原的男人,喜歡就是喜歡,就要搶過來!”
溫雅公主的聲音里,充滿了理所當然的驕傲。
李季在門外,聽得不禁莞爾。
這蠻夷公主,倒真是直白得可愛。
他正準備推門而入,里面的對話,卻突然停了。
門從里面被拉開了。
溫雅公主俏生生地站在門口,看到廊下陰影里的李季,先是一愣,隨即那雙碧綠如湖水般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
“你回來了?”
她的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熟稔。
李季點了點頭,目光越過她,投向了床榻上的柳如煙。
“如煙,今天感覺怎么樣?”
柳如煙掙扎著想坐起來,被李季一個眼神制止了。
“世子,我好多了。溫雅公主天天陪我說話,傷口都好得快了些。”
她的聲音依舊虛弱,但氣色確實好了不少。
李季心中一暖,對溫雅公主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