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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言沒有走。
他,留在了這座小城。
我偶爾能感覺到那道視線,黏膩,沉重。
不用回頭,我就知道是他。
陸峰會不動聲色地把我攬得更緊一些,用他的體溫,隔絕那份不請自來的窺探。
我送女兒悠悠去幼兒園,他會遠(yuǎn)遠(yuǎn)地綴在街角。
傍晚陸峰接我們回家,他又會無聲無息地消失。
我聽街角的雜貨店老板娘說起過。
說有個瘦得脫了相的男人,總來買最便宜的胃藥和最烈的酒。
老板娘嘖嘖稱奇:“看著像個體面人,怎么把自己折騰成這樣,造孽哦?!?/p>
我只是笑了笑,付了錢,牽著女兒的手離開。
他病了,與我何干?
他痛了,又與我何干?
當(dāng)年他默許江玥玥對我下手時,就該想到會有這么一天。
悠悠四歲生日那天,家里很熱鬧。
陸峰把她舉過頭頂,讓她去摸天花板上的氣球。
小丫頭咯咯的笑聲,能把屋頂掀翻。
我們一家三口圍著蛋糕,唱著跑調(diào)的生日歌。
我一抬頭,不經(jīng)意地瞥向窗外。
夜色里,院子的柵欄外,站著一個佝僂的黑影。
那么遠(yuǎn),那么模糊,卻又那么清晰。
他貪婪地,又卑微地,看著屋里不屬于他的溫暖。
我收回目光,笑著催促女兒:“悠悠,快許愿吹蠟燭?!?/p>
燭火搖曳,映著我們?nèi)龔埿腋5哪槨?/p>
再看窗外時,那個影子已經(jīng)不見了。
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第二天清晨,陸峰去門口取報紙,拿回來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
他放在餐桌上,看著我。
“他的?”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
悠悠邁著小短腿跑過來,好奇地問:“爸爸,是給我的生日禮物嗎?”
陸峰笑了,他拿起盒子,在女兒面前晃了晃。
“這是個魔法盒,專門抓走夜里來搗蛋的小怪獸?!?/p>
“哇!那快打開看看!”
“不行哦,”陸峰一本正經(jīng)地對她眨眨眼,“爸爸要先拿去書房,給它充滿‘打怪獸’的能量,不然它抓不到壞蛋。”
他把盒子拿走了。
從那天起,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音樂盒。
我的丈夫,一個用手術(shù)刀救死扶傷的男人,也懂得如何用最溫柔的方式,切除我們生活里最后一顆小小的、無關(guān)緊要的腫瘤。
我們誰也沒有再提起那個人,那個盒子。
后來我聽說,李修言那天夜里就離開了小城。
他那最后的凝望,不是為了懺悔,也不是為了告別。
他只是在看。
看他親手打碎的東西,被別人怎樣一點(diǎn)點(diǎn),視若珍寶地拼湊好。
看他曾經(jīng)唾手可得的幸福,如今,與他隔著萬丈深淵。
這比我親手報復(fù)他,要來得更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