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帶著那封信,星夜兼程地趕回了家。
當(dāng)她風(fēng)塵仆仆地出現(xiàn)在溫言面前,將那封沉甸甸的信交給她時,溫言正在院子里給一株蘭花澆水。她的手,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她沒有立刻拆開,只是用指腹輕輕摩挲著信封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字跡,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透過這兩個字,看盡那個人悔恨而痛苦的一生。
最終,她還是拆開了信。
信紙上,只有寥寥數(shù)語,字跡潦草,甚至有幾處被血跡浸染,看得出寫信之人當(dāng)時已是油盡燈枯,回天乏術(shù)。
「阿言,見字如面。
知你與安安安好,我便放心。此生罪孽深重,無以為報,唯有一命相抵。
勿念。
傅望之
絕筆。」
溫言看完信,久久沒有說話。
她的臉上,看不出悲,也看不出喜,平靜得像一汪古井。
安安忍不住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期盼:「阿娘,我們要不要回去看看他?就當(dāng)是送他最后一程。」
溫言搖了搖頭。
她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了她存放那根桃木簪子的木匣里,與那根簪子并排放在一起。
然后,她轉(zhuǎn)過身,對安安說:「安安,你去收拾一下東西。我們,該搬家了。」
「搬家?」安安愣住了,「去哪里?」
「去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溫言的目光望向遙遠的南方,那里,有溫暖的海風(fēng)和四季常青的草木。
安安瞬間明白了阿娘的意思。
她是真的,要和過去,做個徹徹底底的了斷了。
她不想見他最后一面。
因為見了,就代表著心中還有波瀾,或許,還存著一絲原諒。
而不見,不原諒,才是對他這一生所犯下的錯,最深刻的懲罰。
也是對她自己,最好的解脫。
她們很快就收拾好了行囊。「安記藥廬」托付給了鎮(zhèn)上一個最可靠的弟子。
離開的那天,天色微明。母女倆沒有驚動任何人,悄悄地離開了這個她們生活了七年、充滿了安寧回憶的小鎮(zhèn)。
馬車行駛在通往南方的官道上。
安安掀開車簾,回頭望去。小鎮(zhèn)在晨霧中,漸漸變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阿娘帶著她逃離將軍府的那個夜晚。那時,她是害怕的,是迷茫的。
而現(xiàn)在,她的心里,卻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坦然。
因為她知道,無論去哪里,只要有阿娘在,那里就是家。
「阿娘,」她靠在溫言的肩膀上,輕聲問,「我們以后,還會回來嗎?」
溫言摸了摸她的頭,聲音很溫柔,像南方的風(fēng)。
「等哪天,你想回來了,我們就回來。」
她的目光,望向遙遠的南方。
那里,有溫暖的陽光,有湛藍的大海,有一個嶄新的、只屬于她們母女倆的未來。
至于京城里的那個人,那些事,就讓它,都隨風(fēng)散了吧。